瞎眼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此刻，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再无半分之前的凌厉和气势：
“没戏咯。”
“只要赚钱——”
“小伙子，你该不会以为赚钱很容易吧？”瞎眼老太太讥笑。
“卖卖力气、放弃尊严，也许能在万界诡域混一口饭吃，可这里——
绝不可能！
老婆子的老家，和这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我太懂了，当老伴用摩斯电码把他那边的信息告诉我，我就知道没戏了。
所有工作明码标价，且工资差距很小，真正意义实现了所有职业平等。
平等的穷！
二手买卖收高税、房产统一归公禁止私人买卖只能租用且规定使用年限不超过10年、彩票和赌博违法，禁止了一切投机方式。
不存在任何暴富的可能性！
老婆子我就明说了吧，你想在保存遗体的情况下在这里活30天，你的队友光努力工作是不可能做到的。”
白朴沉默。
他心中也纳闷，羊咩咩连和他沟通说话的钱都没有，怎么突然又是安排冰箱又是直饮水槽，还开了一道门，总不可能是副本突然良心发现免费赠送的吧？
“看样子，你那位“朋友”，已经进过典当行了呀……”
“典当行？”
“乌鸦婆婆的另一种存在形式，拿能力或道具换副本里的金钱，一旦典当，永不赎回。”
卧槽！
“呵呵，普通朋友可做不到这个份上，像我的老伴，他就算想为我牺牲，身上也没有能力可以典当，估摸着……已经准备离开副本了。”
“谢谢您的解惑。”
白朴转身离开，打算回房间和羊咩咩沟通。
身后座椅上。
瞎眼老太太笑了声，悠悠道：
“小伙子，这才只是刚开始，你好好享受吧——”
话语戛然而止。
白朴忍不住回头。
瞳孔一缩。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瞎眼老太太，保持着正在说话的动作，整个人变成了灰色，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在其头顶，一个圆圈不停的转啊转，就像是电脑上某些网页加载时的鼠标状态。
周围，其他人似乎对这幅模样见怪不怪，只是瞟了眼就继续自己的事情，看瞎眼老太太的眼神和看到一个人在看书没什么区别。
白朴慢慢靠近。
先是用手在瞎眼老太太面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
没有任何阻拦，手指直接进入到瞎眼老太太的身体内，伴随手指摇摆，和瞎眼老太太身体接触的部位出现一串串被搅散的粒子流，手指离开后又恢复原状。
“虚拟的……这就是没流量的后果吗……”
白朴喃喃。
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肉质结实。
想必之前的大脑那种暂停感，就是因为变成了这种状态！
他现在能以实体存在，完全是因为羊咩咩在外面世界不断的充钱，他此刻哪怕最轻微的一个呼吸，也是需要花钱的！
白朴扫视一圈。
寻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二话不说，朝孔七所在的方向走去。
“喂！”
猝不及防地的从背后一撞，孔七忍不住趔趄几步，扶在一旁的电话亭上稳住身形，回头大骂：
“小子，找死吗？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医药费多贵？”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白朴摊手。
和孔七擦肩而过，进入电话亭。
电话亭上方，写着一行字：回家电梯。
拿起电话。
唰——
白朴身影从电话亭消失。
回到熟悉的房间。
白朴忍不住瘫坐在地。
哪怕床就在旁边，可白朴还是心里觉得坐在免费的地上自在一点。
刚才，在他触摸孔七的身体时，没有瞎眼老太太那种粒子流出现，孔七和他一样，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想必只有在流量耗尽时，才会变成粒子流状态。
可奇怪的是——
他明明没有用力！
就很随意的那种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的没使劲的状态，孔七却仿佛被一辆泥头车撞了似的，趔趄出去好几米远。
太怪异了！
唰——
面前的墙壁突然亮起。
白朴抬头，以为会看到羊咩咩的身影，却只看到一张海报。
温馨色调的远景别墅底图上，一排排经过优美设计的字体，内容如下：
“尊敬的人：
欢迎您入住天上人间！
今天，住宅区又迎来了34位新住户，为了让新住户更快融入社区，明日特别举办迎新大会，请各位新住户明日800前来社区广场报道。
新住户请务必参加，老住户可选择性参加。
（附：活动资费，每人0.5MB流量）”
0.5MB流量？！
原来这里不是直接消耗金钱，而是要先拿钱买流量，怪不得之前和羊咩咩视频时突然断网僵化，想必是流量欠费了。
那0.5MB大概是多少钱？
“羊咩咩？”
啪！
灯闪了一下。
如果按照羊咩咩的风格，大抵是在说：“白哥我在呢~”
“你能看到墙壁上这张海报吗？”
在他看完之后，这张海报并未消失，仿佛变成了固定的室内装饰。
因为海报是电子屏，发出的光芒还不少，因此头顶的灯泡闪烁变得不如之前那么明显，必须仰起头盯着，才能不错过灯泡的变化。
啪！
一次。
羊咩咩能看到。
“0.5MB流量贵吗？”
这次，等了许久灯泡没什么动静。
大概过了十秒。
灯泡终于闪了一下。
按照之前的约定，闪烁一次代表肯定，两次代表否定。
羊咩咩的意思是：“不贵。”
白朴没有继续问。
他不信！
以羊咩咩的性格，如果真的不贵，必然在第一时间回答。
犹豫这么久，肯定不对劲！
大概……处于勉强刚刚可以支付的起的地步。
不行！
这个活动他不能参加！
羊咩咩既要帮他保存尸体，又要负担这所谓“天上人间”的各项花费，甚至已经去了典当行，不能再给羊咩咩添麻烦了！
就靠着饼干和水，勉勉强强在这里苟上一个月吧！
打定主意。
白朴蹲到墙角，蜷起身子，闭上眼，强迫自己睡着。
睡觉，应该是消耗流量最小的状态吧……
……
白色无菌室。
羊咩咩躺在病床上，在其身边，几个白大褂来回忙碌。
一位拿着Jamshidi针的女医生缓缓走近。
正色道：
“羊女士，再次确认一遍。
您自愿参与本医院全程无麻醉的骨髓液捐献项目，对吗？”
“嗯嗯，说好的一千块抽完了就给我是吧？”
“是的，正常人可以抽取10毫升左右，根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最终抽取量不等，超出10毫升后，每多抽1毫升，奖励金会多500元。”
“不会死的吧？”
“您放心，我们会时刻盯着仪器，保证在您丧命之前停止抽取，按照法律，我们的实验室是不能出现尸体的。”
“好，来吧！”
“好的，请您保持侧躺体位……”
女医生掀开羊咩咩的衣服，露出腰腹，轻触寻找下针位置。
羊咩咩只感觉肚皮一凉，在女医生的手触碰过来时，不自觉浑身紧绷。
紧紧咬住下唇，尽量让自己不看女医生手里的可怕针头，只好将视线放在暂时摘在一旁的手表上。
看着白哥蹲在墙角的落寞身影；
看着电冰箱上不断闪烁的0.3B，这是电冰箱实时消耗的电量，饼干是里面最便宜的食物，10KB/个；
看着那张最便宜的床上出现的“空置”提示，在床上睡觉可以恢复精力，但是每使用1小时消耗10KB流量；
这些，白哥都看不到，但是白哥好像猜出来了。
“都怪咩咩没用……啊！”
猝然的惨叫响起。
剧烈的疼痛从身体里传出，几乎让羊咩咩当场晕厥。
女医生头也不回继续抽取，随口道：“羊女士请忍耐一下！”
“好……好！”
羊咩咩死死咬住下唇。
忍住！
一定要忍住！
只有清醒着配合医生，结束后才能拿到钱！
“为了白哥，为了白哥，为了白哥，为了白哥……”
时间仿佛如一万万年般漫长。
疼痛几乎将她淹没，甚至觉得死亡都比这个轻松。
羊咩咩不知道自己念叨了多少遍白哥的名字。
终于。
身前的女医生终于将针抽出。
咚！
羊咩咩瘫在病床上，浑身冷汗，死死抓着床单的双手早已绷成青紫色。
长长松了口气。
顾不得体内被穿刺弄破的骨膜和流血的体表伤口，立马问：
“抽……抽了多少？”
“不错，有20毫升，够我这个月的实验用了！
对了，羊女士您的忍耐力的确不错，以往其他人在抽到12毫升时就开始挣扎，无法保持正常抽取姿势，和您合作非常愉快！
我这就把6000块转给您！”
滴！
（您的账户收款6000元！）
羊咩咩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躺会到床上，大喘着粗气。
好疼……
可是，白哥明天的活动经费有了呢，还能再留点钱出来给白哥买点好吃的~
羊咩咩不自觉嘴角弯起。
忽的。
五官拧成一团，不由得捂住肚子，蹲在地上。
“好……好难受……”
女医生瞟了一眼，先把手中刚抽取的脊髓液装入容器，放置到保温箱，上锁，然后将保温箱放到安全的地方，这才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
“怎么了？”
“我肚子……好……好难受……”
“来，我看看。”
女医生将羊咩咩扶到病床上，先将心电图挂上，然后拿起微型智能彩超仪，在肚子附近扫描。
一边扫视一边道：
“伤口正常，大小符合手术标准，也没有看到感染嘶……”
女医生拿着仪器的手突然顿住，问：
“是不是感觉肚子一抽一抽的？”
“对对对。”
“哦。”
女医生将仪器放下，自顾自去收拾准备穿刺手术的桌面，不再搭理羊咩咩。
哐当。
使用过的一次性材料被扔进黄色废物桶。
“医……医生？”羊咩咩强行挣扎着抬头，疑惑。
“抱歉，羊女士，你的腹痛是由胃引起的，和穿刺手术无关，大概是因为您长久没有进食，如果您需要看诊请去医院，这里不对外接收病人。
请早点离开，我们要下班了。”
羊咩咩垂眸。
捂着肚子强行从病床上坐起。
心中暗恼：
咩咩你怎么这么矫情，才一天没吃饭而已，爱丽丝可以为了白哥十年待在契约空间不吃饭，你怎么这么废物啊！
强忍着穿刺遗留的痛苦和肚子的难受，开口：
“医生，我还想再多做几个项目。”
女医生忙碌的身影终于停下，回头，眼中泛起兴致。
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只刚刚拔了毛煮熟的鸡，考虑如何宰杀以及每个部位的做法。
“羊女士，您现在的状态……真的要继续做项目吗？”
“嗯！”
羊咩咩重重点头。
白哥为了省钱，连床都不愿意躺，可她这边能看到，因为心情压抑和一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白哥属性里的精神和健康正在不断下降。
她必须赚钱！
赚更多更多的钱，去虚拟商城为白哥改善居住环境，以实际行动告诉白哥，咩咩不差钱，白哥您尽管花！
反正这里的法律规定，实验室内不能出现死亡事故。
只要撑一个月，无论身体有什么病，都可以在出了副本后拿幽石去万界诡域治好。
没错！
只要再撑29天！
“这样的话……”女医生微微思考了下，道：“正好您的消化系统此刻很干净，那就挂个袋子吧。”
羊咩咩没有问这个实验项目到底是什么意思，第一反应问：
“这个多少钱？”
“3000块。”
“好！”
女医生一边准备器具一边道：“羊女士，这个项目需要实时监测活体胃酸和胆汁分泌情况，因此，在实验期内，您不能使用任何食物和水，只能吃我们提供的药丸。
喏，就是这个！”
黑乎乎的药丸，只有绿豆般大小，在没有标签的药瓶字里哗啦啦作响。
羊咩咩毫不犹豫点头。
真好！
这七天就不用花钱买饭吃了~
这次，女医生倒是在皮肤上涂抹了局麻药水。
羊咩咩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一个发着光的仪器针头刺进自己腰部的一块区域，全部没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