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武棠知不知犯了什么邪,径直闯入李桃歌卧房,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守在门口的两名珠玑阁门,对于少主的桃花劫爱莫能助,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放任郡主横冲直撞。
踹开房门,绸缎厚被叠放的整整齐齐,床榻空无一人。
武棠知不肯罢休,俯身望向床底,又踮脚瞅向床顶,凡是能藏人的地方,挨个找了一遍,确认某人不在,气冲冲来到中厅,正巧遇到起床不久的赵茯苓,劈头盖脸问道:“那家伙呢?!”
小茯苓揉着清澈懵懂的眸子,睡意惺忪道:“不知道啊,公子的行踪,从不对我提及。”
谁能想到天真无邪的侯爷婢女,撒起谎来眼都不眨,她不是不知,而是不说,李桃歌早知云舒郡主会来找他,索性搬进了工匠睡的篷帐,宁肯与臭男人睡在一起,也不愿招惹粘人精。
武棠知有气无处发泄,竟拦腰抱起黑皮丫头,“去找!”
“啊?!我才起床,还没小解!”小茯苓满脸惶恐道。
“找不到你家公子,尿裤子里吧!”
武棠知竖起柳眉,跋扈到不近人情。
云舒郡主何许人也?既是皇城三绝,也是皇家刁钻古怪的骄女,仗着圣人和长公主恩宠,刘贤都不敢与她作对,当初指使家奴撞草原王画舫,横门大街纵马拦住相府软轿,这才是小打小闹而已,换做早几年,泼天的祸事都敢闯。
郡主心里有气,谁都别想安生。
来到侯府大门,武棠知翻身上马,将赵茯苓横在身前,一记马鞭挥出,啪的一声抽在马臀,吓得黑皮丫头差点儿尿了裤子。
在城中漫无目的找个一个时辰,依旧没见到那人踪迹,武棠知累了,坐在护城河边草地,又恼怒又委屈,想到不远千里送上门,人家理都不理,堂堂皇家贵女,何曾受过这般委屈,鼻子一酸,竟然流下两行胭脂泪。
赵茯苓望着楚楚可怜的美人,捂住小腹说道:“郡主,你怎么哭啦?”
“我没哭!”
武棠知用袖口蹭掉泪珠,快要把银牙咬碎,恶狠狠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得本郡主掉眼泪!”
赵茯苓纠结道:“有气撒不出来,会把身子弄坏的,郡主姐姐若是实在气不过,不如打我几下好啦,替公子受过,是我的分内之事。”
武棠知突然扭头,死死盯着李桃歌贴身婢女,一夜未眠,导致瞳孔充满血丝,挺有将黑皮丫头生吞活剥的架势。
“郡主……”
赵茯苓抱住头,埋在双膝中间,带有哀求说道:“别打脸……”
“无趣!”
武棠知哼了一声,“欺负一个黄毛丫头算什么本事!他惹的祸,他自己来扛!”
“就知道郡主姐姐最好啦!怎会舍得打我,更不会生公子的气。”
赵茯苓晃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跟在主子身边这些日子,别的不说,起码学会了分辨眉眼高低,小嘴只说甜言蜜语,从来不会刻薄嫉妒,本就是安西大漠里的一株芨芨草,不染纤尘,只学会了与人为善,尚未学会经营算计。
气性一过,武棠知发起了牢骚,“你说!他一个相府庶子,在马厩旁边长大的傻小子,娶了我,那是他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为何对本郡主视若无睹,是我不够漂亮吗?!是我不够聪慧吗?!是我不够贤淑吗?!”
提到贤淑二字,赵茯苓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轻轻嗯了一声。
见到武棠知投来凌厉眼神,吓得黑皮丫头急忙辩解道:“郡主又漂亮,又聪慧,把侯府上下管的井井有条,怎能会不贤淑呢?可能是公子年纪尚小,没开窍呢吧?我娘比我爹大四岁,在世的时候,常常说我爹幼稚,就是没长大的孩子,有次邻居叔叔被马匪给杀了,爹躲在娘怀里哭了好几天呢。我娘说,这男人呀,别看五大三粗,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有的时候,心里比女子都软弱,得哄着点儿,顺着他心意来,要不然这家里呀,呼出去的气都卡嗓子。”
“你娘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武棠知不停点头道:“看不出安西那鬼地方,竟然有如此通透的妇人,你家公子岂止幼稚,蠢的像是没出娘胎的吃奶孩子!”
赵茯苓缓缓说道:“公子这人吧,年幼时吃了太多的苦,心细,多愁善感,对于别人施舍的恩情,都一点一滴记在心里呢,他估计是怕还不了郡主的大恩大德,所以才说出绝情的话,使你对他心生怨恨,最终一拍两散。”
武棠知蹙眉道:“我对他好,他就对我绝情,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赵茯苓微笑道:“您是郡主,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哪懂贫家孩子心思。”
武棠知问道:“既然你懂,来给我讲讲。”
小茯苓摇头道:“我也不懂,只是觉得公子虽然贵为侯爷了,但与之前并无两样,衣食住行,有吃有穿就好,没那么讲究,仍旧是贫家孩子习惯。突然有名漂亮到像是画里走出来的郡主,对他青睐有加,并非喜,而是躲,怕高攀不上。”
“真的?”
武棠知半信半疑问道。
“猜的。”
赵茯苓吐出舌头,调皮笑道:“要是猜的不准,郡主可别生气。”
“不会。”
武棠知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积郁稍微轻松,“与你聊会儿,心里松快一些。”
赵茯苓趁热打铁道:“公子有志气,整日忙着天大的事,要么修行,要么看书,觉都没这么睡踏实过,他的心思,从来没放在过女子身上。”
武棠知低声问道:“你家公子……可有意中人?听说萝芽那轻骨头,三天两头往相府里钻,打着找若卿的旗号,其实是为了故意接近你家公子吧。”
“我不知道呀。”
赵茯苓装傻充愣道:“我进相府没多久,公子就带我离开京城了,萝芽郡主只是听说,见都没见过呢。”
武棠知心满意足嗯了一声,“又丑又笨的野丫头,见了反而倒胃口。”
赵茯苓紧捂小腹,皱着脸道:“郡主,我能去小解了吗?”
“去呗,我又没拴着你。”武棠知窃笑道。
“多谢郡主。”赵茯苓仓促起身,跑的飞快,四个字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出十丈开外。
无人之后,武棠知即刻变成清冷面容,愤懑和哭相消失的无影无踪,神色间尽是生人勿近的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