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现在应该锋芒毕露,还是随波逐流。如果我执意和周作对,不一定会赢,但他一定不好受。可是~”
“可是兰木县的老百姓就惨了,对不对?”
颜卿重重点头,这是他最担心的。从这几次接触下来,周明德与齐暖阳不同,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而且看权力比任何都重要,两人搞权斗,势必会伤及无辜,这会让兰木县刚有起色的势头再次被压下去。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赵春江点头道:“你是一个闯将,从来不懂妥协,无论是黄松镇,山河县,乃至后面的公安厅,直面的都是穷凶极恶,你处理的很出色,但这就造成了你的一个特点,那就是不服管。”
“这种性格在官场中是行不通的,没人会喜欢一个横冲直撞的副手。试想一下,你是书记,和你搭班子的县长,整天就知道和你作对,你提出振兴开发区,他带头把钱花光,你提出医疗改革,他反手就把县财政和医保脱钩。”
颜卿提出疑问:
“那明知道他是错的,我还要装看不见吗?”
“这就是你的第二个问题,过于自信,不懂得谦虚。在京城时我就提醒过你,不要觉得只有自己的路是正确的,世界离了谁都转,你怎么知道别人的想法一定是错的?最终结果一定是坏的?”
赵春江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开始写字,头都不抬继续提问颜卿:
“你觉得政治运行的本质是什么?”
“造福人民?流芳百世?还是权力巅峰?”
“错!”
将自己的笔记本推到颜卿面前,敲了敲上面的字。
“妥协?”
“没错,政治就是不停地在妥协中,达到一个令各方满意的平衡点。一把手有绝对的权力这点毋庸置疑,但必须要充分尊重其他班子成员的意见,常委会中,大家互相妥协,得到一个大多数人满意的结果。”
“您的意思是,我要学会妥协。”
“对,过刚易折,过慧易夭。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都可以坐下来研究。妥协不是低头,而是有更重要的目标去达成,党的一个优良传统就是民主集中制。以合理合规的方法去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去斗气。想要做一把手,就要先明白怎么做二把手,这样做决定时才能充分考虑各方的利益。”
颜卿默默记在心里。“受教了赵书记。”
“好了,这几天婉儿忙着结婚的事,你不要当甩手掌柜,陈剑意那小子也没正儿八经结过婚,干脆帮不上什么忙。”
“是。”
“最近你有联系正一那小子吗~”
颜卿心中暗暗发笑,心想这爷俩还较上劲了。儿子总觉得老子把自己当成提线木偶,想要摆脱控制;老子总想着传授自己的经验让儿子少吃点苦,不走弯路。
“有的,我俩一般每天发,一周打两回电话。”
“最近他怎么样?”
“还好,月初报道完,他说在乡镇挺有意思。镇政府里来了个清北大学生,这件事在整个县里都非常轰动,组织部想要给他借走,往文秘方向培养,但正一明确拒绝,说要在基层历练几年。”
听说自己儿子这么有刚(有骨气),赵春江不免笑了起来。
“有点意思啊,这小子曾经喝不到火山的矿泉水都哭爹喊娘,恨不得立马空运过去,现在竟然能吃得了基层的苦?难道他真的长大了?”
“书记,您这就是当局者迷,总觉得他是小孩子。他今年都二十四了,到了可以封狼居胥的年纪,我俩在庆伊,有时一喝就是一宿,酒后他就对我说,从来没为自己做过决定,一切都按部就班。”
“哼哼,身在福中不知福。”
医者难自医,强如赵春江,在亲情这层羁绊面前都做不到豁达,所以现在轮到颜卿开导他。
“您刚才对我说妥协,我深表赞同;同样的道理,在赵正一的事情上,我建议您放手。儿大不由爹,自古爷俩天生是仇人,多关心少讽刺不掺和,男人嘛,哪有不吃几次亏的,书记,我不信您从政路上一帆风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事后回忆起来,岂不是更加有趣?”
听着听着赵春江差点着了颜卿的道,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骂道:
“呦?还教育上我了,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教。还有没有事了?没事就滚蛋吧。”
“书记,您答应给我的那笔修路钱?”
“混小子,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从省委离开,颜卿打定了主意,县长就应该有个县长的样子,有些事轮不到他操心,颜卿就坚决不去管。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工作任务,他要做好的就是将政府那边的工作执行到位,辛志远的投资,林业城的建设,这些都是自己拉来的,必须经营好,县城没有那么大的经济体量,先把这两项弄好,就够兰木县忙活一阵子了。
要是县委的决定他瞧不上,冷处理就完了,搞好了他不抢功,搞砸了也找不到他。
晚上,赵春江给沈旭东放了假,圈子里的几人在冰城一家私房菜喝的不亦乐乎。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间八月份就已经过去。
自从颜卿采取太极策略,搞得周明德好几次都放了空炮。他们会前准备的十分充分,结果开会时,只要不涉及到政府那边,颜卿一律不回应不表态,让周明德有种吃了小蓝片,却无处释放的精力的难受。
好在颜卿的妥协,换来了兰木县的稳定,全县干部看一二把手没有爆发夺权大战,也都收心开始工作,经过一番整顿,县里工作作风焕然一新,重新恢复正轨。
令兰木县老百姓惊讶的是,县中心一栋荒废了十多年的烂尾楼,竟然重新复工,而且一天一个样,没到半个月时间,主体已经修缮完毕,外立面和窗框已经安装好。
“县长,您请放心,这是咱们公司整合后的第一个大项目,全公司从上到下憋着一股劲,一定会把这栋兰木县的耻辱楼,改造成标志性建筑。”
建筑工地上,工地负责人在为颜卿介绍着进度。
“漂亮话谁都会说,就是不知道质量怎么样?我丑话说在前,甲方将钱一分不差地打给你了,出了任何问题,县里一定不会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