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涟沉默。
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若不是宁康王妃给他看了账册，他也不知道家底竟然这么薄！
崔士勋身为一家之主，直接给他分析利弊：“偌大的一个崔家，再怎么节流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只能考虑开源。”
“可眼下，也没有什么买卖好做。你做点公务也便罢了，不是那经商的料子！”
“如今，夺嫡局势逐渐现出了苗头，不少人已经开始站位。”
“而我们，不管是职权上、还是家底上，都没有与别人抗衡的底气。”
“因此，原本我与你母亲的意思是……”
“避开纷争，明哲保身！”
“但这并不是最好的路子，到时候被两边波及，很可能尸骨无存！”
听到这里，崔涟震惊：“难道，父亲要选择站位了？”
崔士勋严肃地点点头。
崔涟惊讶地转头看向余娇娇，问：“是你劝说父母亲的？”
不怪他这么想。
她出身武将之家，哪怕表面上看起来，跟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没多大区别。
但武人与书生，骨子里流淌的血性，肯定是不一样的。
而父母亲他们原本，根本就没想站位！
余娇娇斜睨他，道：“是我劝说的又如何？难不成，你自己站不起来，还要拖着我跳坑么？”
夫妻吵架，关起门来说什么都行。
换了别家的儿媳妇，当着公婆的面这么怼人家儿子，早就遭白眼了。
但余娇娇没有！
她说的都是实话，并且——
达成了共识：必须把崔涟给锤打锤打，百炼才能成钢！
在齐蓉蓉的事上，崔家理亏，在她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崔涟被一句话戳到了心肝脾肺肾上，噎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无语地看向自己的父母，道：“父亲母亲，咱们拿什么去站位？又站谁的位，可有想过？”
性格上，他是软一点，但也并非是愚笨之人。
他也很明白，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皇子夺嫡一旦选错了人站位，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所以，站谁很重要。
只能赢不能输，输就是死！
他开始分析：“大皇子是嫡长子、母族也很兴盛。但……这些年皇上压制皇后，都没藏着掖着的。”
谁不知道，都公然让妙音贵妃压皇后头上去了。
而且，如果不是荣王薨逝，司徒宇更没可能。
很显然，站司徒宇是比较危险的。
除非皇帝突然就没了，群臣提议立嫡立长。
凭着皇后娘家、大皇子妃娘家的势力，强行上位！
他继续道：“二皇子那边，都没现出苗头。”
司徒骞那个人，管着他的兵权，平时很少结党。
深不可测。
一般人也不敢与他交易！
“三皇子性情大变，以前的性子不适合，如今的性子更不适合！”
“四皇子被软禁了，五皇子落了。”
“至于六皇子，立长、立贤、立嫡、立宠，都沾不上边。”
“而七皇子——也就荣王，薨了。”
“八皇子虽然也成年了，却终究是没什么优势。”
不得不说，崔涟还是懂局势的。
他看向崔士勋，问：“父亲，咱们选谁？”
崔士勋听完他的分析，对儿子的学识还是满意的。
只是缺少了一点气性，让儿媳妇锤打锤打就好了。
他直接告诉儿子答案：“选荣王妃！”
“啊？”崔涟倏地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为何！”
如果荣王还在，跟着荣王混，是真有登顶的希望！
可人都没了，只留下寡母遗腹子……
不对！
还有遗腹子！
他很快想明白：“难道，她腹中是男胎？”
余娇娇翻了个白眼，道：“是男胎，等生下来、长大成人，也已经很晚了。”
她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其实，皇帝身子康健，只要不出意外，在位时间兴许还能长达十几二十年。
有这时间，只要君九悔生下来儿子，一直默默无闻苟着。
韬光养晦，积蓄十几年的力量。
到时候崛起、一飞冲天！
并非没可能啊！
前面，还可以让十三皇子做筏子、当挡箭牌。
简直完美！
但这些，她是不会跟着大猪蹄子说的。
崔士勋解释道：“荣王妃如今算得上是势如破竹，她一个怀着皇孙的寡妇，几乎是个明着的箭靶。”
“而荣王妃性子烈，从齐光的事就可以看出来。”
“因此，她绝不会安分挨打，必有所谋！”
“故而，她站谁，咱们就站谁。”
“宁康王府太弱，堪不起一击。”
“有荣王府这座大山挡在前头，对我等冲击也算小一些。”
崔涟想到自己与君九悔见的几次面。
那个女人……
的确绝非池中物！
那双含情眸，足以做祸国妖姬了，却是如此犀利的眼神，勾人心、震人魄！
多少男人都没有这等震慑力。
但他还有个疑问：“父亲有没有想过，万一荣王妃赌输了呢？”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宁康王妃：“那就输好了！”
她一贯强势，说话也是掷地有声：“怎么！我们这些女人，都不怕输。你一男子大丈夫，还能怕跌倒不成？”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一个见不得光的小贱人，将你的骨头都给炸酥了？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性呢？都被温柔乡给腐蚀了不成！”
挨了一顿怒骂，还提起了齐蓉蓉，可以说，是戳中了崔涟尚未痊愈的心伤。
崔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他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是我母亲杀了我的孩子、赶走了我心爱的女人！
可宁康王妃还要专门提起来！
他终究没能忍住，说了句：“母亲，是您说的，凡事不能看表面。蓉蓉她，真不是你以为的样子！”
“呵呵！”宁康王妃给他气笑了：“所谓当局者迷，她是什么样子，你从来没看清楚过！可我们旁观者清，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崔涟：“……”
身为出了名的大孝子，跟母亲吵架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所以即便是他内心极度不满，也没有吭气。
余娇娇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我不是偶尔会去荣王府走动么？听到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事，世子你要不要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