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拥有的这双眼睛到底有多么的恐怖与神异？”叶麟侧躺着，双腿交叠翘起，虽然姿势极度放松，但他的脸上却是挂满了诧异。
他的身边是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场地，到处都是残壁断垣，一些断口还残留了一些灵力，狂暴、躁动、强大很难让人想象这些灵力的持有者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血迹、断剑、碎刀、崩甲、折枪，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旁人此地究竟发生了多么惊人的大战。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谢澈很是无奈的耸耸肩，显然对面的这家伙没把他的话当真。
天可怜见他真的是除了在另外一个世界所了解到的有关重瞳东西没有说出之外，其余的可都被他挖空了，测谎仪来了都不会有半点毛病。
可叶麟已经认为自己的这副说辞是用来诓骗他的，不然也不会摆出这么一副神情。
面对如此谢澈也是故作气愤的拍拍自己的太师椅，“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了，可是你对我的怀疑是不是也该收一收了？”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当不得真。”叶麟摇摇头，还是没有改口。
几天前谢澈才骗了他，明明说自己可以的，可结果还不是失去了全部修为；后来安慰，他也告诉自己“我现如今没有一点力量”，可结果以毫无修为的姿态当场击败了化龙榜上有名的强者。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想起这句曾经从谢澈飘出的话，这一次叶麟对此深表认同。
“我们俩也到了相互怀疑的时候了吗？”谢澈突然抬起头，表情异常认真。
“是啊，我们还没到那种地步……”叶麟也愣住了。
沉默了半晌，终是问道：“你的这双眼睛有名字吗？”
“重瞳。”
“重瞳？”皱着眉，细细品味，“一目双瞳，医书上虽有所录，但显然非病非疾，当是天赐、天生的无疑了。”
本来自觉没什么的叶麟，却是在瞬间抖了抖，一抹冷意也是直接的爬上了他的后背，惊得他差点跳了起来，“你说它叫重瞳！”
谢澈被他这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吓得不轻，期间一直都是平抚心情，结果到后来却被叶麟扯起衣领子来回的摇晃。
“它是叫这个名字啊，怎么了？”他不明白，一个名字而已怎么让叶麟有如此大的反应。
“那句传闻恐怕是真的……”十指紧紧的握紧成拳，大拇指在食指的第一、二关节处来回的摩擦。
“传闻？什么传闻？”谢澈有点疑惑。
叶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当然是有关这一双眼睛的传闻。”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昨日你与南月明的挑战后，就开始出现了，但真正让它沸腾起来的，却是昨夜你搅动玄重水域的时候。”
“时间这么赶？”谢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啊，几乎就是在你刚刚结束时就起了波涛。所以昨夜我听到传闻时，便赶紧来寻你了。”
叶麟说着，拿出自己的青令，“你知道这上面有通讯功能吧？”
谢澈一愣，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是轻蔑又似凝重，“已经有很多人向我传来通讯，试图了解你的重瞳。”
“……”
听得越多，越感觉冷汗满布。
无论是叶麟口中飞速传播的传闻，还是自己青令杳无音信结果叶麟那块的嗡嗡作响，亦或者内容几乎与自己同步的讯息，都在昭示着不寻常。
如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绝不会造成如今这副样子。
“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咬着牙，声音低沉道。
亲眼看过谢澈眼睛的人数不多，其中知晓或见识过重瞳神异的除却自己那便宜师尊和青岷老祖外，便只有白芊儿了，但后者怎么看也不像那种那种人啊！
可若是其他人……
谢澈想到朱家俩姐妹、孟东、自己从庆丰大陆带回来的十人，以及回归那条浮舟上的人。
可谢澈记得很清楚，在当他得知藏书阁的真相后，便有意的去寻找了有关重瞳的记录，结果显示全登记于医书，是一种疾病。
如果是后面这一群人，那他们可不会得到任何有关重瞳的讯息。
“究竟会是谁呢？”
一时间谢澈思绪飘飞不定。
“我们就此打住吧。”本是谢澈的疑问，如今有了一点头绪，可他却突然劝阻试图遏止。
“好。”叶麟也没拖沓，直接应道。
见叶麟答应的如此干脆，谢澈一时有些意外。他又何尝不想弄清楚，但归根究底目前的情况对他来说没有坏处。
“你有心就行，但我认为背后的那人应该没有恶意，虽然目前看来全是在为你提升威望。”叶麟道，“但旁人的算计总归不能全是好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人若有恶意或怀抱杀意，我也不惧。”
自从经历了生死一刻后，谢澈已然想清了许多，畏畏缩缩的人成不了大事，气质萎靡的人更配不上这一双举世无双的眼睛。“管他背后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都接着！”
叶麟不知何时已是坐直了身子，双臂环抱在胸前，脸色阴晴不定，很是难看，“仗着自己有些奇遇就开始耀武扬威的人，可真是能耐啊！”
谢澈倍感惊讶，可转头发现叶麟的脸上却是浮现担忧之色。
原来他是怕自己太过娇纵，影响了根基。
看清之后，他爽朗一笑，“你似乎有一些误会。”
“哦？”叶麟眉毛一挑，好奇顿时便被勾了起来。
“首先我不是因为奇遇才拥有的这一双眼睛，我这是天生的！不对，天赐的！这可不是什么机缘巧合就能得到的，别瞎胡乱给我定义！”他起身向屋内走去。
本想像在叶麟那里一样，沏好一壶茶掺上，但奈何他私底下并本没有饮茶的习惯，家中便不常备茶叶，如今一番翻找，却只能拾起几捧灰尘。
“装不了文人雅就算了，你骨子里的大老粗可不是区区几个动作就能掩饰的。”叶麟当然是完整的看清了谢澈的动作，轻声笑道。
“行吧，那你就将就些。”既然没有茶叶，那就只能干聊了，谢澈遂无奈的坐回去，“至于第二点嘛……”
谢澈故意拉长了声音，可叶麟却全无反应，倒是让他这副作怪变得有些尴尬，“你倒是给点回应啊！”
“回应什么？你不想当人我还想呢！”
见叶麟这样，谢澈也旋即摆出一副气愤的模样。但僵持了一会儿，叶麟丝毫未变还是如此表情，最终谢澈服软了。
“算了我怕你行了吧！”
“早该如此了。”叶麟轻轻的哼了一声，下巴都不自觉的扬起几分，“后面就不用说了，你自己心中有底就行。”
说罢，便是彻底将头偏去，不再看向谢澈。
“看来他明白自己即将说些什么了。”瞧着叶麟的反应，谢澈终于领会到了。
旋即他也不再执着于这点，转而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
“我的秘密交换你的秘密。”
“……”
“不行吗！”
“你的意思是你准备使用现如今这个可能全灵院都知的秘密来换我的秘密？”叶麟陡然转头，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
“怎么现在知道不对等了？”看着失语的谢澈，叶麟的表情分明没变，但谢澈却感觉他的怒气在增长。
“的确是有些欠妥哈！”谢澈干笑几声，他倒是忽略了那个可能的背后推手将他暴露的事实。
秘密如果不被揭露，那只有交换。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与之对等的秘密来与之交换了。
“那就算了吧。”在心中默默道。谢澈没有任何表达，只是板着脸，伸出手拍了拍叶麟的肩。
后者诧异的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头温热的手掌，眼底情绪变幻不停。
“哎！”结果终是长吁一声，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隐藏太深。”
刚保持了一阵面无表情的样子，结果在这瞬间便破了功，“快说快说，可真的憋死我了！”
“你踏马给我装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叶麟直接抬腿飞踹。
谢澈灵活的躲闪，之后更是侧身抡臂，朝着叶麟的胸膛砸了过来。
还有几句粗俗之言还未吐出，但奈何谢澈的动作凌厉而富有力道，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铛！
明明只是肉身相碰，结果却发出金铁之声。两人的肉身都已强大到了一种境界，肉体凡胎也可做刀戈。
“我想好了！”谢澈陡然大吼，“既然你想等价，那就用战斗来与你换！”
“一场怎么足够？我要你今后随叫随到！”叶麟也不甘示弱，同样嘶吼。
他们俩常常约架，但绝大多数时候性质都偏向于切磋交流，而不是分出胜负。可看叶麟这个气势，他似乎想要后者。
谢澈当即怒喝道：“你的秘密值这个价吗？”
肉搏的便宜他其实占了上风，但心里莫名有亏欠之感的谢澈总是不敢放开手脚。
“当然。”叶麟脸色一横，道：“我可不信你所说的话。”
他的语气慷慨激昂，谢澈只感到一股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坚定，这是认真的。
回想起他与叶麟的初见，才发现每一次他与他关系进步之时，总是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终是叶麟感觉无法忍受手臂腿脚上传回来的灼烧疼痛之感，借力一蹬跳远了。
“放心，我又不是要你做小弟仆人，只是单纯的约架。”叶麟害怕谢澈有所误会，又为他之前的话做补充，“如果我来找你挑战，就不许再留手，一定要倾尽全力与我分出胜负！”
还没打尽兴吗？
谢澈的嘴角不受控的抽了抽，顿感自己是不是都看错了叶麟，他其实是一个战斗狂人。
一直以来都是积极的找自己约架，但以往的自己实力不足，无法满足他，后来好不容易追赶上了，却一不小心又失去了全部修为，差距更大了。但如今发现自己的肉身早已超越化天境，已经能给他带来压力与苦痛了，心底潜藏的那一些就都跑了出来。
感觉自己逐渐理解一切的谢澈，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的同意。
“你能明白就好。但我们还是少废话，吃我一棍！”手中修长的碧绿灵竹被他舞动的弯成了一个月牙，向着谢澈狠狠劈下。
“要肉搏就好好打，掏武器做什么！”谢澈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叶麟。
之前拜托叶麟帮忙购置的下品灵器虽然很多，但远远跟不上消耗。强者间的每一场战斗，需要短兵相接的回合数不胜数，仅依靠几千灵币就可购买一箩筐的灵器只能坚持一个回合。他现在可是一把可以用作武器的灵器都没有了。
“交换当然是从此刻开始了。”叶麟也看出了谢澈的窘迫，咧嘴笑着，在嘴角露出一点白。
“奉陪到底！”虽然叶麟的笑声很轻，但修士的听力被强化的又何止百倍，可谓是听得个一清二楚。
谢澈索幸也不再拖沓，捏拳横起而上。
当当当！
又是一轮激战后，再度无力的倒地。
“还想要听吗？”叶麟望着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谢澈也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当然。”
“呼！”
喘气声中夹着一道长长的叹息声，随后便见得一人身子向后靠去，那根一直笔挺的脊背此刻却是陡然软了下去，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那你可得听好了……”
“等一下！”谢澈突然喝止。
“又怎么了。”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我去你屋里拿点茶叶过来。”
已经有些黑脸的叶麟终究是没能成功起身拦住谢澈，只得无奈的看着谢澈离去的背影默默补充道：“去吧去吧！”
所幸一惊一乍的谢澈并没有打断他的兴致，等到他折回开始了泡茶，叶麟又平复了一番，才道：“我的秘密只是我的身世。”
他说完，也是面露担忧的再度看了一眼谢澈，后者并未露出嫌弃，反而是有着求知欲满满的状态。
这时他才放心道：“我有着母亲和姐姐，童年也确实和她们生活在一起，但是我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和姐姐总是担心，最后还是在我七岁那年撒手人寰，只留下我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那时总是我姐姐叶瑾在照顾我，后来遇见了我师父，他教我修炼，也是在那时才得知我本有圆满的家庭，但我父亲却因逞凶斗狠而得罪了人，家人也被牵连，这才不得已逃命。”
“后来经师父传授，习得一卷自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功法——《三太神诀》。之后的事你也知晓了。”
“嗯。”谢澈也是跟着他的话头轻轻颔首，“所以你隐藏姓名，就是害怕当年的仇人寻上门来，才隐去了真名。”
“是的。”叶麟也微微点头。
“但你除去假名也有些时日了。”
“对啊。”叶麟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据我母亲临终之言，我出生后二十日便迎来了灭门之祸，当时我从未在外人面前露相，更别提被外人熟知姓名了。此时显露真名自是无碍。”
“但我更愿你继续隐藏，不过几个月前你说的也并无道理——世上重名者何止千万万，更何况青天灵院位于大千世界东南，你家又曾在西北，相距甚远。”
茶终于是冒出了一点香气，虽然还未至盈满，但也足够甘甜回香。谢澈倒是掺出两盏，分于叶麟一盏。
“以我所见你所修三太神诀倒是能寻一机会暴露了，在灵院内争夺头名，不仅能吸引大片名望，还有不少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罕见的，叶麟对谢澈的建议开始了思考，最后他还是称赞道：“此言甚妙。”
“抱歉，你的事还是你自己来拿主意吧，我不便掺和。”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干涉起了他人的私事，谢澈也是及时致歉。
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虽然自己与叶麟早已亲如兄弟，但擅自插手总归有些不妥。
“说啥呢！咱俩谁跟谁啊！”对于谢澈突然的道歉，叶麟可没领情，也是直接回绝道。
对此谢澈也是抱以微笑。
也是了，无论是他还是叶麟，他们都对彼此感情甚好，而且经历了许多，也交手了数次，彼此早都熟知，不仅是同伴，挚友，更是兄弟，关系自然是要更亲近一分。
叶麟带着些浅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后的你可有什么打算？”
谢澈向后靠着，将太师椅压得摇摇晃晃，有些疑惑的问：“什么打算？”
叶麟歪着头，看着谢澈也是耸肩道：“你说呢？还能是什么。”
谢澈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将眼底里的笑意慢慢收回，脸上换上了前所未有的庄重，“自然是在此地扬名，然后成就至尊，最后闯荡大千世界。”
对此回答叶麟没有一点意外，他也仅仅是微微颔首，但随后对方的跟着道出的一句却是让他倍感意外。
“你和我一起。”
“好呀。”
两个少年人怀着美好的祈愿，认为这世间的一切苦难都能被他们的坚持所打破，但人间万难远非他们所看到的、认为的、想象的那般渺小。
少年的幻想总是那般天马行空，可到头来成者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