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
“这医药费...不过你别担心，我都垫上了。”
桃子的手开始发抖，面汤溅到了被子上。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更多的债务，更长的时间被汪主任控制。
她放下碗，再也吃不下去了。
“怎么不吃了？”汪主任皱眉。
“你得多吃点，看你瘦的。”
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抚上桃子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桃子僵直着背，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汪主任的手慢慢从后背滑到肩膀，最后停在她的颈侧，拇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皮肤。
“桃子...”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你知道叔对你多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粗暴的敲门声。
“老李！老李在家吗？”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
汪主任的表情一变，迅速收回手。
“是刘三，来要债的。”
他压低声音说。
“你待在这儿别出声。”
说完，他快步走向门口。
桃子听到门被打开，然后是刘三凶神恶煞的声音。
“老李呢？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老李在医院呢。”
汪主任的声音突然变得威严。
“刘三，你这是干什么？”
“我管他在哪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刘三的声音越来越近，桃子惊恐地发现他正朝里屋走来。
门被猛地推开，刘三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看到桃子，眼睛一亮。
“哟，这不是老李的闺女吗？父债子还，你爹没钱，你就得...”
他话没说完，汪主任已经挡在了桃子前面。
“刘三！你放尊重点！”汪主任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起。
“老李的债我担保了，你冲我来！”
刘三愣了一下，随即冷笑。
“汪主任，您这是唱的哪出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缩在床角的桃子，又看了看汪主任。
“行啊，有人撑腰是吧？”他突然提高音量。
“那利息得加倍！”
“你敢！”汪主任一把揪住刘三的衣领。
“信不信我让你在村里待不下去？”
刘三的脸色变了变，最终悻悻地甩开汪主任的手。
“行，给您面子。
但下个月再不还钱，谁来都不好使！”他恶狠狠地瞪了桃子一眼，转身离开，把门摔得震天响。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桃子浑身发抖，眼泪无声地流下。
汪主任转过身，表情已经恢复了和蔼。
“别怕，有叔在呢。”
他伸手想擦桃子的眼泪，被桃子偏头躲开。
汪主任的手僵在半空，叹了口气。
“桃子，你也看到了，这世道...”他摇摇头。
“你爹回来前，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桃子抬起泪眼看他，汪主任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这样吧，等你爹回来，我安排你去我饭店帮忙，总比在家不安全强。”
桃子心里一紧，去他的饭店？
那岂不是更加逃不出他的掌控？但她不敢直接拒绝，只能低声说。
“我爹...我爹说要送我去镇上找工作...”
汪主任的眼睛眯了起来，金牙在嘴角一闪。
“镇上？”他慢慢重复这个词，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也好，镇上机会多。”
他突然凑近，呼吸喷在桃子脸上。
“不过你要是想回来，随时欢迎。”
桃子屏住呼吸，直到汪主任直起身。
“好了，你收拾收拾，我去医院看看你爹。”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
“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
门关上后，桃子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她抓起剪刀，疯狂地刺向枕头，棉絮四溅。
发泄过后，她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
第三十八道，像一条蜿蜒的泪痕。
一周后，父亲终于出院了。
他拄着拐，脸色灰败，看到桃子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桃子，爹对不住你...”
桃子扶父亲坐下，注意到他的腿伤根本没有完全好，但医院已经不肯继续治疗了。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父亲。
“爹，我想去镇上工作。”
桃子突然说，声音轻但坚定。
父亲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好，好，爹正想说这个。”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
“明天我就送你去镇上宋姨那儿，她开饭馆的，需要人手。”
桃子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但随即又想到什么。
“那...汪主任那边...”
父亲的表情变得复杂。
“他...帮了我们不少...”他叹了口气。
“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第二天清晨，桃子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几件衣服，母亲留下的布娃娃，还有那把已经有些钝了的剪刀。
父亲拄着拐杖，带她走向村口的早班车。
就在他们即将上车时，汪主任突然出现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桃子，等等！”
桃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汪主任跑到跟前，把袋子塞给她。
“路上吃的。”
他笑着说，眼睛却紧盯着桃子。
“在镇上好好的，有事就回来。”
桃子僵硬地接过袋子，闻到熟悉的肉包子味。
她点点头，不敢看汪主任的眼睛。
“老李啊，”汪主任转向老李，语气亲切。
“我认识镇上的张所长，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他意有所指地说。
“你们爷俩的事，就是我的事。”
老李连连道谢，拉着桃子上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桃子终于敢抬头，透过车窗，她看到汪主任站在原地。
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车子启动，村庄渐渐远去。
桃子打开窗户，让风吹散包子散发出的油腻气味。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但即使如此，她仍能感觉到，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汪主任的目光如影随形。
镇上的清晨比村里来得早，天刚蒙蒙亮，街上就已经有了行人。
桃子站在宋姨饭店门口，手指紧紧攥着行李袋的带子白。
老李已经回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
饭店的门脸不大，红底白字的招牌上写着“宋家小厨”四个字，油漆有些剥落。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几张擦得锃亮的方桌和塑料椅子。
门口挂着“招聘服务员”的牌子，纸边已经卷曲发黄。
“你就是老李家的闺女吧？”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桃子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人正打量着她。
女人约莫四十出头，浓妆艳抹，嘴唇涂得鲜红，指间夹着一支细烟。
她的裙子短得几乎能看到大腿根，领口低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我、我是桃子。”
桃子小声回答，眼睛不敢直视对方。
“以后叫我宋姨吧。”
女人吐出一个烟圈。
“你爸跟我说了你的情况。
进来吧，先把东西放后面。”
宋姨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油烟、酒精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桃子跟着走进去，发现饭店比她想象的要大一些，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和几间平房。
“这是员工宿舍，你和另外三个女孩住这间。”
宋姨推开一扇斑驳的木门，里面是四张简易的床铺，其中三张已经铺好了被褥。
房间很小，但还算干净。
“谢谢宋姨。”
桃子低声说，把行李放在空床上。
“别急着谢我。”
宋姨眯起眼睛。
“在我这儿干活可不轻松。
早上六点开门，晚上经常要忙到十一点。
手脚要麻利，嘴巴要甜，最重要的是，”
她突然凑近，香水味熏得桃子后退了一步。
“别多管闲事。
明白吗？”
桃子点点头，虽然她不太明白“别多管闲事”具体指什么。
“去换身衣服，半小时后开始干活。”
宋姨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桃子打开行李袋，取出最朴素的一件蓝布褂子换上。
她对着墙上的一面小镜子整理头发时，注意到镜子上贴着一张照片。
宋姨和一个男人亲密地搂在一起。
那个男人背对着镜头，但那个臃肿的背影和熟悉的秃顶让桃子的手一抖，镜子差点掉在地上。
是汪主任。
桃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只是长得像，也许汪主任和宋姨只是普通朋友...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但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回来了，像一条冰冷的蛇爬上脊背。
“新来的？”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桃子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