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城从包厢里走出来,桑晚正站在电梯口,没有走。
电梯键也没有亮,她没按,像在等他。
这出乎许连城的意料,于是急促的脚步放缓,许连城平复了焦急的心情,慢吞吞地走到她身后。
桑晚转过身体,眼睛看着他,像藏了很多愁绪,这让许连城困惑不解而且有些生气,他觉得桑晚凭什么比他还要不开心。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难道不是她?
而且,他发现短短一周,桑晚瘦了很多。
仿佛天天夜不能寐的人是她。
许连城冷嗤,开口,“找我?”
“嗯。”桑晚点头,“找你。”
“什么事?”
桑晚,“打扰你吗?”
“打扰。”许连城很直接,“原因你不是看到了?然后呢,还说吗?”
桑晚抿住唇,她有点不习惯许连城这样的尖锐。
“……如果你忙,我们可以晚点再谈。”
“没时间。”
许连城怒意高涨,他觉得这是什么狗屁废话,说不打扰就继续谈,说打扰就另约时间,桑晚以为他们在干什么?
生意场上谈合作吗?
她已经在这里了,难道她还指望着他当没看见,他妈的他没那么神?!
许连城很烦躁。
桑晚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一时有些无措,她今天有事求他,没想着惹他。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桑晚,我没那个心情跟你打哑谜。”许连城开口。
他的冷淡显而易见。
桑晚垂眉,半晌说,“我想问你,明天可以送桑榆上学吗?”
“……”许连城怀疑他听错了。
他想不到桑晚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么一件破事。
送桑榆上学?
所以呢,他的作用只是回去给桑榆做个好爸爸?
他彻底冷淡了神色,问,“然后呢?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可以多陪陪他吗?”
“还有呢?”
“……如果可以,带他去见见你妈妈。”
“住口!”
许连城气得头晕,他额头青筋剧烈跳动,脸上是一副吃人的表情,简直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咬碎了吞到肚子里去。
“你以为你是谁?”
他口不择言,“桑晚,你以什么身份对我提这些要求,你凭什么?”
如果在桑晚的眼里,他的存在只为桑榆,那她注定在他这里毫无赢面。
这种废话,他多浪费一分钟都是恩赐。
“你如果只会说这种话,那你不该来。”许连城冷冷道。
如果桑晚没有做好解释的准备,那她不该来找他。
他甚至觉得,不找他,对桑晚来说是求之不得,反正她一直都不太爱跟他在一起。
“何必呢,桑晚,我这次没强迫你什么。”
他压抑的是自己的情绪,生气也是自己独自生闷气,他给了她想要的空间和自由度。
她实在不必上门来找不痛快。
许连城的话里有很多不满,桑晚听得出来,她也在想,要怎么跟他开口。
说,“对不起,我快死了。”
又或者,“许连城,我生了很严重的病。”
这种话,她试过,但是说不出口。
太可怜了,像在乞讨。
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在许连城逐渐丧失的耐心里,变成一个讨人厌的人。
“……抱歉。”
许连城冷淡一笑,他问,“你有什么错?”
“那天,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所以我请了假,但是没告诉你。”桑晚斟酌着用词,“但不是你猜忌的那样,也不是欺骗了你什么,我只是……”她顿住,很慢地说,“……只是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许连城静静地回视,目光已经不能称得上失望。
他觉得桑晚很奇怪。
既然不打算解释,为什么要来找他?
这么卑微,低声下气的苍白的解释、挽留,只是为了让他回去,送桑榆上学?
“你知道吗?”许连城说,“你跟从前判若两人。”
桑晚一愣。
“反常的事都让人想入非非,桑晚,你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跟以前截然相反,你想让我怎么想?”
桑晚被堵得说不出话。
许连城走近她,手指抬高她的下颚,视线从上而下,“我会想,你到底做了一件多么对不起我的事,竟然能把你变成这样?”
“又或者,我会想,你这样违背你的本性,是不是有一个更大的谎言在等我。”
“不是……”桑晚想解释。
许连城摇了摇头,阻拦了她的话。
“不用解释了。”他说,“我不想听了。”
欲言又止,藏三藏四的样子,他懒得再追究。
“我最近没打算回去。”许连城松开她的手,“如果你只是想确认这个,那么这就是我的答案,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走了。”
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桑晚喊,“连城-”
许连城没回头,也没有停下,桑晚于是抬腿跟上去,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别碰我!”是突然爆发的,许连城用力挥开了她。
砰一声。
桑晚撞在了旁边的墙上,撞到了肩膀,她脸色一白,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又被突然翻正,贴在墙壁。
许连城一整张脸放大在她面前。
“但是我告诉你,桑晚,别以为你就称心如意了,就算我不回去,你也走不了。”
他咬牙威胁,“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的地盘,婚礼照旧,我不会改日期,在你成为许太太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桑晚的浑身都疼,还是强忍着解释,“我没有想离开。”
不是因为想离开,所以才故意这样忽冷忽热,耗掉他最后的耐心。
也不是因为要报复,所以这样反复无常,去拿捏一个人的人心。
她只是还没做好准备,要怎么去跟眼前的这个人说出自己的困境。
只是这样而已。
让许连城误会这么深,不是她的本意。
“许连城,你想错了。”桑晚抬手,想去摸他的手背,许连城很快地躲开了。
他退后一步,整了整衣服,很平淡地打断,“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
都是他妈的废话。
许连城转身,这次走得更加干脆。
桑晚张口,想喊住他,但是身体突然疼得厉害,她弯下腰,等到疼痛过去,许连城早没了影子。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她一个。
有片刻的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又闹成这样。
她会忍不住地想,原来隐瞒自己的私事,也成了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