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明长叹口气，看向坤越：“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出来，不必瞒着他们了。”
坤越没说话。
吾明便又看向含徽，摇摇头：“你们只看到我们不肯出手，不曾看到我等自困于混沌城一万年，为修仙界之长远，必有所牺牲。”
不妄看了黎扶一眼，有眼神示意——
要不要趁机溜走？
黎扶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好不容易接近真相，怎么可能现在离开？
于是，不妄一行人凑在一起，安安静静看着对面，耳朵高高竖起，不漏掉任何一个字眼。
“所以，我们都是牺牲品？”无极表情复杂。
坤越缓缓开口：“谁都可能牺牲。”
含徽满脸嘲讽，正要开口。
坤越抬眸看向她，继续：
“你以为箴言是假的吗？怨气足够浓郁，忘川倾覆，修仙界大祸临头，三千世界尽毁，我们困在没有天道的世界、不能飞升，就只能等死。
“若不以我等先辈之命，为后辈修士开出一条通天路，自始仙修炼开始，修仙者的时代，将只有十万年。”
已经没什么好瞒着，坤越将真相坦白。
众人一愣。
黎扶手指摩挲人皇剑幡，眉头一皱。
忘川倾覆？
所谓的灭世劫难，并不是她灭世，而是忘川浓郁的怨气承载不住，彻底倾覆？
她想起第一次观察忘川，便觉得忘川怨气过多，隐隐不稳，无边无际的偌大忘川像是一个即将倾倒的碗……
若没有这两百年怨鬼变强，在忘川不断吸收怨气，若没有修士大量死亡，释放灵气，那是不是忘川已经不堪重负，倾覆过来？
——灭世劫难？
曲山怔住，半晌才张了张嘴：“什么意思？”
朱财神长叹口气，无奈又无语：
“就是说，黎主压根儿不是灭世的存在，那句箴言‘鬼煞之主降世，修仙界灭世劫难到来’，指的是怨气浓郁到诞生鬼煞主的时候，就意味着忘川即将倾覆，灭世劫难会来……”
曲山：“？？？”
合着黎扶背了这么大一口锅？！
曲山惊呆了。
银鱼表情讥讽：“真好意思，你们明明知道真相，却拿着这个理由追杀黎主两百年。”
极道拨动十八佛头，笑呵呵：“鬼煞主与你们都没有吃亏，反而变强了，不是吗？”
曲山等人：“……”
这脸皮。
崎香满脸嘲讽。
容霜烬用一个字回复：“呵。”
含徽等人惊讶一瞬，表情复杂，倒是并不意外，与黎扶相斗两百来年，活到现在的人早就意识到——她根本不是会灭世的人。
花月怔住。
她眼神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黎扶不是灭世之人，那这些年拼命追杀她是为了什么？正是为了推着她成长？推着怨鬼们成长？
目的呢？
吸收天地间过多的怨气？
花月想不明白，脑袋一团浆糊，本能拉住沉萧的衣袖。
不妄掏了掏耳朵，提醒被镇住的修士们：“这话真漂亮，但问题是，不是牺牲你们的命，是牺牲其他修士的命啊。”
想要修仙界灵气变多，他们这些吸收大量灵气的大乘修士死掉，更有作用。
闻言，含徽回过神，再次冷笑出声，紧盯着坤越他们，等待一个答案。
花月有些恼怒，反驳：“怨鬼在不断变得强大，如果尊人们死了，谁来压制鬼煞主他们？！”
所以尊人们当然不能死！
她说得理直气壮，但这个理由……
真是令人嘲讽。
然而，坤越再次摇头，那张冰冷无情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决绝，声音淡淡：“我等自有使命。
“放纵怨鬼强大，终究不是长久之道，若要修仙者永存，就必要开出一条飞升之路，打破这方没有天道的世界！”
赤炎手臂上缠绕着火凤，他抚摸着火凤的脑袋，一字一句：
“没有骗你们，鬼煞主、灭世劫难，确实是我们修士的机会，一个飞升的机会，至于沉萧与花月这对天命之人，是命数当中可以飞升的存在……”
黎扶不是灭世主。
所以，花月与沉萧不是用来杀她的人。
他们是修仙界的一线生机，是命数注定可以飞升的人，而从头到尾，他们都是为了让这二人飞升而努力！
“待他们开出了飞升之路，我们这方封闭的天地就能与外界相连，届时，源源不断的混沌之气送进来，便无需怨鬼存在，修士自有不再枯竭的灵气！”度华下巴一抬。
“你们怎么知道外面是源源不断的混沌之气？”无极疑惑。
没人飞升过，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接近飞升的修士，感知而来。”白雀端着琉璃玉瓶，“况且，即便有误，只要有人能飞升成仙，仙人之力，足够改变我们这封闭、残缺的世界。”
这就是混沌城一直以来的计划！
不能飞升永远是这个世界的最大问题，是修士们必须解决的难题，灭世劫难是危机，也是机遇，他们不管做出多少牺牲，只要能达到目的，修仙者就能有更长久的未来……
因此，他们要天命之人飞升，要沉萧与花月，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生机，彻底改变格局、解决危机。
这二人至关重要，他们不惜一切保护着他们，可以说，谁都能死，就是这二人不能死。
——他们关乎修仙者的未来。
无极眉头一皱。
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忍不住质疑：“且不说他们现在只有太虚修为，凭什么保证他们能够飞升？”
这两人有飞升的资格吗？
命数？
命数……准的吗？
无极有些怀疑。
毕竟，沉萧与花月恶事做尽，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哪有飞升的资格？怎么选出来的？
就算他们真有飞升的资格，始仙、坤越都没飞升，他们两人就能了？
含徽同样不明白。
坤越垂下眼眸，平静到冷漠：“自有我等，助他们飞升。”
众人一怔。
含徽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
这是说，十大金仙最后要用自己数万年修为，送这二人飞升……
——他们竟然真的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们自己！
混沌城这是真要“以我等先辈之命，为后辈修士开出一条通天路”啊。
九霄大殿外面，霎时一静。
就连被判定能够飞升的花月与沉萧，同样没了声音，陷入彻底的恍惚当中。
黎扶却眉头紧锁，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这些人没说谎，话里的意思也似乎合乎逻辑……
但就是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