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外面风有点大，李骁戴着一顶棉帽子，李有贵围着一条旧围巾。
走到钢厂路粮站，粮站刚开门营业。
李骁进去打听了一下，大姐昨天就已经请了今天的假。
出来后，跟老李说了，老李寻思了一下决定跟李骁去一趟大女儿家。
大女儿性格软弱，但办事靠谱，既然请了假那就是为今天一起去城外的。
爷俩脚程快，很快就到了李凤家住的大院。
还没进大院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属于孩童尖利的声音尤为刺耳，是大毛。
李骁“嗖”的一下就冲了进去，粗暴的推开挡在前面看热闹的人，一脚踹开了大姐家的门。
厅里炉子旁边，大毛被脱了个精光，半个身体通红，披头散发的大姐正不断的往孩子身上泼水。
而刘钢则在一旁慌乱的拿盆子打水过来，地上到处都是水渍，一个烧水的茶壶倒在一旁。
“大姐，大毛被烫了？”
李凤满脸都是眼泪，拼命用盆里的冷水给大毛被烫的通红的皮肤降温。
大毛已经惨叫的不似人声了，李骁见大姐已经吓懵了的模样，左右看看迅速拿了条毛巾打湿，然后盖在大毛烫伤的半个身子上。
然后脱了棉袄一把包住大毛，从大姐怀里把孩子抢了出来就往外冲。
李有贵紧随其后，也是一眼看明白了怎么回事，拉起跪坐在地上的李凤就往外走。
“先去医院，别慌，没事。”
李有贵心里也慌，他没看清大毛被烫成了什么样，但老三这反应就不能轻了。
李凤这时候回过神，见弟弟已经把大毛抱走了，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李有贵的手。
冲回去对着还在发愣的刘钢就是一个耳光。
随后更像是疯了一样扑在刘钢身上往他的脸上猛抓。
刘钢被抓疼了，用力把李凤甩开，下一刻，李有贵就一脚踹到了刘钢肚子上。
李骁没管后面的事，他抱着哭闹不止的大毛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向医院。
从大姐家到厂医院步行大概要将近四十分钟，李骁没用上十分钟就跑到了。
他一路冲到了急救室，把大毛放到床上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护士掀开棉袄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连忙给处理烫伤的皮肤。
或许是刚刚太过担心大毛，肾上腺素爆发，李骁简直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现在猛然这么一停下，只感觉两只耳朵嗡的一声开始鸣叫，什么都听不见了。
双腿也剧烈的开始打摆子，急促的呼吸跟剧烈的心跳，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就扶着墙，视线有些模糊的看着几个护士安抚护理大毛，好一阵子才感觉自己恢复了听觉跟视觉。
“怎么样，大夫，孩子严不严重。”
李骁凑上前看了一下，大夫也在让护士给大毛做冷敷，闻言转头看了李骁一眼。
“幸亏皮肤没破，来的及时，不过这烫的面积不小，孩子得遭点罪。”
李骁点点头，他这时候才看到大毛身上烫到的面积，整个右胳膊以及右侧身体和半个屁股都红彤彤的。
现在上面已经开始起了小小的水泡，看得李骁心里都一阵的绞痛。
大毛早已哭哑了嗓子，李骁凑到他左边，拉着他没事的那只小手，凑到大毛脑袋旁边安慰他。
“大毛不怕，老舅在这呢，大毛最勇敢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也幸亏大毛脸上跟脖子上没有烫到，李骁给他抹着眼泪，难受的自己都想哭。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李有贵跟李凤赶来了。
李凤进来就扑到了床边，大毛看到妈妈刚刚稍稳定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李骁一把把大姐拉出去，李有贵缓了口气，过去安慰大毛。
“大姐，咋回事？大毛怎么会被烫成这样？”
李凤眼睛通红，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她捂着脸开始嚎啕大哭，引来医院的人伸头张望。
李骁见大姐情绪这么激动，用力把她搂进了怀里。
李凤把头埋在李骁怀里，双手死死拽着李骁的衣服，浑身都在哆嗦，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李骁就耐心等着，不断的用手给大姐抚着后背，终于让她冷静下来。
等李凤抬头，李骁看到大姐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恨意。
“老三，我要跟刘钢离婚！”
沙哑的声音，从大姐口中坚定的说了出来。
李骁不知盼过多少次，大姐能下定决心离开刘钢，过舒心日子。
可当大姐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口时，李骁只觉得无比的心痛。
“好，大姐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李凤连连点头，她用力抹去自己的眼泪：“先让我看看大毛。”
“嗯。”陪着大姐进去时，大夫正在给大毛被烫伤的皮肤上涂药膏。
李有贵在一旁细心询问，听说还要再观察会不会起大水泡，当下就决定让大毛住几天院，彻底没事了再说。
李骁闻言就去给大毛办住院了，李凤守着大毛，神情呆呆的像个木偶。
等大毛身上涂满了药膏，包上一层纱布后，就被转移到了病房内。
护士叮嘱了几句要看着孩子不要抓破皮肤，要注意孩子有没有发烧之类的话就出去了。
病房是那种三人间的，此时只有大毛一个小病患。
李有贵坐在隔壁床边，李凤坐在大毛床边看着哭累睡着还在一抽一抽的孩子。
而李骁，则看着大姐。
一时间，他们三个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一个护士给大毛检查了一下。
告诉他们现在看起泡的地方不多，应该不严重，让他们稍稍放心后，这病房内的气氛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爸，我想跟刘钢离婚。”
这句话，李凤对李骁说了一遍，现在又对自己父亲说了一遍，可见她已经对刘钢彻底失望了。
“今天出了啥事？孩子好好的怎么会烫着了？”李有贵问。
刚刚李凤冲上去打刘钢，被刘钢给推开，李有贵第一次踹了女婿。
“是刘钢想打我，碰倒了炉子上的水壶，刚好大毛就在旁边。”
李凤此时表情平静，眼睛始终盯着病床上的大毛。
“爸，他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啊？我想去祭拜一下我妈都不行吗？”李凤低声念叨着，似乎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李有贵闭了闭眼，再睁眼后似乎也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离了吧，不管咋样，爸都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