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星瞪大眼睛,下意识开口想要否认。
“你认错……”
“不会错的。”
沈思远笃定地打断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沈家做的是高端香水生意,我从小就在香料堆里长大。”
说着,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你身上当归混着川芎、沉香的药香,和昨天画展上一模一样。”
宋南星耳尖发烫,无奈地叹了口气:“沈总的鼻子比警犬还灵。”
“没想到你除了画画,竟然还会这么精湛的医术?”沈思远目光扫过她腕间露出的针套,眼底闪过惊艳。
宋南星抿唇,谦虚地说:“略懂一二。”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她干脆蹲下身,轻轻握住沈俊杰的手腕把脉。
片刻后,她眉头微蹙:“小杰的哮喘不是普通类型,应该是母系遗传的间质性肺病引起的继发性症状。”
沈思远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诊断结果和他们家花费百万在国外做的基因检测报告一字不差。
这些年,沈家带着弟弟跑遍欧美顶级医院,连病因都是三年前才确诊,眼前人却只靠把脉就……
她原本只是想打趣一句,却没想到身旁男人神色认真,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信!”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灼灼地看向宋南星。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能让小杰的病没那么痛苦,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也请宋小姐帮帮我的小弟。”
宋南星怔住,抬眼望去,正好撞入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
里面没有套的恭维,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信任,仿佛她真的能创造奇迹。
就像她曾经相信的那样。
恍惚间,宋南星想到了七岁那年,自己第一次遇到师父时……
“小丫头,为什么想学医啊?”
“因为……生病的人都很疼。”
“所以呢?”
“我要让全天下的病人都不再痛苦。”
她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地道。
师父微愣,接着开怀大笑,“哈哈哈好,你要记住今天的话。”
——可后来,她忘了。
她奋不顾身地爱上了顾霆琛,一头扎入婚姻里,相夫教子,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直到此刻,沈思远的一句“我信”,像是一颗石子,忽然砸进她沉寂多年的心湖。
宋南星心头微动,答应下来。
“行,那我回去就给小杰写一份调理方案。”
说着,她想起什么,脚步微顿,转头看向身旁人。
“沈总是不是经常头疼失眠?”
“你怎么知道?”沈思远愣住,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诧。
望闻问切,是中医的基本功。
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太阳穴处不自觉的轻按,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宋南星没有解释,而是拿出一个绣着兰草的香囊递给眼前人,淡淡道:
“这里面有薰衣草、柏子仁和远志等十几种中药材,是我专程研制出来的独家秘方,针对你的症状应该很有用。”
当初,顾霆琛忙于工作,也经常因为压力大失眠头疼,她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于是翻阅古籍,调整配方,熬了几个月才苦心钻研出来。
为了避免他不领情,她还拜托孙助理,定时把香囊放到他的办公室里。
“谢谢,那我就不气了。”
沈思远双手接过香囊,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她身上特有的气息,竟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舒缓许多。
沈思远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
晨光下,她未施粉黛的脸庞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莹润,微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衬得整个人愈发清丽脱俗。
昨晚画展上的她神秘优雅,而此刻阳光下更添几分鲜活灵动。
却也,更让人心动。
他早就注意到宋南星的左手无名指没有戒指,而且今天也是独自接送女儿,终于忍不住试探道:
“宋小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如给我个机会聊表谢意?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昨晚已经拒绝过一次,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
宋南星想了想,晚上确实没什么安排,于是点头答应。
“行。”
****
与此同时。
金樽酒楼的包厢里。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粤式茶点,水晶虾饺、豉汁凤爪、蜜汁叉烧,还有几道地道的农家小炒。
顾霆琛身旁坐着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青年,特地从鹏城赶来和他洽谈新项目的合作。
两人本就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三言两语谈完公事后,几杯茅台下肚,周嘉祥有些微醺,看着一直阴沉着脸的兄弟。
“琛哥,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该不会是在想离婚的事吧?”
顾霆琛眼皮一跳,酒杯重重落在桌面:“你怎么知道?”
周嘉祥翘着二郎腿,理所当然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吗?你不喜欢家里那位,我看上次见过的林小姐就不错,喜欢就赶紧娶回家啊。”
顾霆琛眸光骤暗,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酒杯,指节泛白。
原来他对宋南星和林婉的区别对待,连身边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这种事,我不会离婚的。”顾霆琛仰头灌下一杯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他却浑然不觉。
脑海中不断浮现最近发生的事情。
宋南星不知去向,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就像是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这种失控感让他胸口发闷,没来由地烦躁不安。
顾霆琛不认为这是爱,只是突然失去掌控感的不适,习惯使然罢了。
等过段时间,她冷静下来,他再给些补偿,人自然就会回来的。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手里的酒却一杯接一杯下肚。
眼前人一反常态,把52℃的白酒当水喝,把对面的周嘉祥都给看呆了。
认识十几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这么失态。
“你……失恋了?和林小姐闹掰了?”
堂堂顾氏集团掌舵人,商场上翻云覆雨,事业如日中天,顾家上下以他马首是瞻,现在却像个失意人般借酒消愁。
周嘉祥思来想去,除了感情受挫,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顾霆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尾泛着不自然的红,额前碎发垂落,在眉骨投下阴影,衬得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愈发深邃。
不知不觉间,桌上已经堆了七八个空酒瓶。
他踉跄着起身去了洗手间。
周嘉祥见状,立即掏出手机给林婉发消息,无奈摇头:“看在兄弟的份上帮你一把,以后可得好好谢我。”
顾霆琛对发小背地里的小动作浑然不知,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镜中的男人领带松散,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丝垂落几缕在额前,透着几分罕见的狼狈。
然而——
就在他转身返回包厢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这家粤菜馆是朋友推荐的,宋小姐尽管尝尝。”
“那我就不气了。”
顾霆琛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一道挺拔的西装身影映入眼帘,男人侧脸轮廓分明,低头倾听身旁人说话,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家公子的优雅从容。
“那是……沈思远?”
昨天画展上,因为南枝的缘故,他格外留意了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此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
今天站在沈思远身侧的,并非那位享誉画坛的南枝大师,而是——
他离家多日的妻子,宋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