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星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曾经,她无数次希望顾霆琛能记住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精心布置了半个月,却等来一个个“临时会议”的电话。
直到今年,她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彻底准备放手。
男人却突然开了窍。
如果是以前,她应该会很高兴吧,甚至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就像刚结婚时那样扑进他怀里。
只是现在……
宋南星看着窗外那绚烂的烟火,心中也没有丝毫波澜,眸底一片复杂和疲惫。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曾经戴着一枚婚戒。
直到上个月,她把它摘下,和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一起留在了顾家别墅。
与此同时。
顾霆琛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
薄承礼那小子不是说女人都吃这套吗?
下一秒。
烟花骤然变幻,数百架无人机如候鸟般掠过天际,在半空中排列出闪烁的文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
……
这么多无人机,持续飞行至少半小时,耗费起码六位数起步。
而这些钱全部砸在水里,只是为了哄一个女人开心。
颇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意味。
这一幕,大概没有女人会不心动吧。
宋南星诧异地看了顾霆琛一眼,心中泛起细微涟漪,身侧的双手无意识攥紧,骨节泛白。
她这些小动作,自然都被男人看在眼里。
顾霆琛眉头舒展,心想薄老二在浪漫这方面确实有点天赋,改天该把城南那块地批给他当谢礼。
包厢里。
原本凝滞的气氛逐渐松动。
“昂儿前两天发高烧,睡梦中一直在喊妈妈。”
顾霆琛缓缓开口,终于说出今晚邀约的真正目的。
听见儿子的消息,宋南星心头猛地揪紧。
下一秒。
顾霆琛眸色转深,喉结上下滚动。
“其实我也……”
轰隆——
天际突然炸开一簇金色烟花,震耳欲聋的响声吞没了他的尾音。
接着,无人机也开始变换最后一次队伍。
粉色的文字在夜空中赫然写着:
祝我的心上人,林婉毕业快乐!
静。
霎那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窗外烟花仍在绽放,绚烂的光映在宋南星那张苍白的脸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冰冷。
她死死盯着天空中的那排字,胸口像是被钝刀一点点剖开,疼得发不出声音。
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疼痛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钝痛。
“呵呵……”
宋南星忽然冷笑出声,尖锐又讽刺。
“顾霆琛。”她缓缓转头,眼底的寒意几乎凝结成霜,嗓音轻得可怕。
“你让我来这里,看烟花、看无人机、看你的深情表演……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看看,你是怎么爱别人的?”
顾霆琛脸色骤变,刚要开口,酒店对面的大厦LED屏骤然亮起——
林婉盛装出席,站在聚光灯下,眼眶泛红,捂着嘴一脸感动。
一架无人机缓缓降落在她面前,悬停,递上一个深蓝色丝绒礼盒。
她颤抖着打开,一枚硕大的粉钻戒指在镜头下熠熠生辉。
“阿琛,谢谢你。”
林婉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柔软又甜蜜。
“我没想到你会记得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更没想到你会准备这么多惊喜……”
宋南星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起七年前,她嫁给顾霆琛时,没有婚礼,没有钻戒,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誓言都没有。
她以为他天生冷情,不懂浪漫,所以她从不强求。
可原来,他不是不懂浪漫,只是不愿意为她花心思。
而另一个女人,却轻易得到了她从未拥有过的浪漫、珍视、和明目张胆的偏爱。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宋南星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自己哭了。
眼泪滚烫,心却冷得像冰。
她抬头看向顾霆琛,清冽的女声一字一句道:
“我后悔了。”
后悔年少无知,一腔孤勇地爱他。
后悔忍气吞声,以为时间能让他回头。
最后悔的,是直到今天才彻底清醒。
宋南星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顾霆琛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狠狠甩开。
“南星,这不是我安排的。”顾霆琛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一丝慌乱。
宋南星连脚步都没停,只是冷冷丢下一句:
“不重要,我们完了。”
门“砰”地关上,震得水晶吊灯微微晃动。
顾霆琛僵硬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放她刚才那决绝的眼神。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人硬生生从他胸腔里扯走了什么。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
他按下接听键,薄承礼轻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琛哥怎么样?林小姐现在应该很感动吧,恭喜你今晚能如愿抱得美人归。”
顾霆琛盯着窗外仍在绽放的烟花,指节捏得发白,咬紧牙关,吐出一个字。
“滚!”
手机被狠狠砸向墙壁,碎片四溅。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端。
宋南星扶着冰冷的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耳边不断传来服务生的窃窃私语。
“天啊!刚才那场烟花表演烧掉的钱够买套房了吧?”
“听说无人机摆了整整520架,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求爱现场啊!”
“这种浪漫,我要是能遇到一次死都值了,林小姐比明星还漂亮,他们一定非常相爱吧!”
……
每一句话都像钝刀割肉。
宋南星机械地向前走着,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到大堂的。
视线恍惚间扫过酒店角落的儿童乐园。
两兄妹正在沙池里堆城堡,气氛是难得的和谐温馨。
“安安,过来。”
她径直走过去,牵起女儿的手,大步往酒店门口走去。
顾安安眼底闪过疑惑,正想问妈妈怎么还没吃饭,却在抬头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睛时,懂事地闭上了嘴。
五岁的小女孩悄悄握紧妈妈冰凉的手指,
转眼间,一大一小离开了酒店。
顾梓昂懵了,呆呆坐在沙池里,未完成的城堡轰然倒塌。
爸爸不是要哄妈妈回家,给他过儿童节吗?
怎么这就走了?
夜色渐深,天空突然飘起细雨。
宋南星在便利店买了把透明雨伞,单手抱着女儿走在潮湿的马路上。
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和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
“喵——”
一声细弱的猫叫划破雨幕。
宋南星低头,看见一只脏兮兮的布偶猫正蹭着她的脚踝。
它那双蓝宝石般澄澈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灰翳,雪白蓬松的毛发打结成团,脖颈上还挂着半截断裂的钻石项圈。
这是一只被抛弃的宠物猫。
记忆突然闪回九年前那个雨夜。
十七岁的她抱着书包站在林家别墅外,一夜之间,失去了亲切的父母,熟悉的生活环境,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真千金回归的庆功宴持续到深夜,没人注意到她这个被赶出家门的冒牌货。
也是这样的雨,这样的冷。
她狼狈地站在马路中央,雨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在暴雨中飘摇。
直到——
眼前落下一片高大的身影。
一把黑色长伞稳稳地撑在头顶,隔绝了倾盆大雨。
宋南星茫然抬头,雨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男人西装笔挺,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冷峻,却将伞面完全倾向她这边。
“小姑娘,一个人站在马路中间很危险。”
“我没家了。”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