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伴随着敲响的门,卡芬的声音也从门缝外传来,里面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夫人,我能进来吗,你瞧我带什么回来了!"
甘莱茵目不转睛望着天的动作终于变了。
原本忧伤的思绪也被卡芬这欢快的声音驱散大半。
嘴角无意识挂上一抹淡笑,"卡芬,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用敲门向我请示,你直接进来就好。"
她这屋里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遥忆往昔,自从在潘达家族失宠后,日子过得极为窘迫。
家中四壁空空,所谓屋子,连门都只是用稻草随意糊就,简陋至极,仿佛风一吹就会摇摇欲坠。
她们所住的小院里,仅有两间房子。
起初,虽不华丽,但至少还能勉强为她们遮风挡雨,给予一丝庇护。
可随着那些被指使的奴隶来闹事,门槛都被踏烂了。
稍微值点钱的都被抢走,不值钱的被打砸,别说门了,连窗都没有一扇完整的。
她和琳娜居住的屋子都已这般狼藉不堪,更遑论卡芬所住的那间小柴房了。
......被拆的连狗窝都不如。
寒夜漫漫,冷风带刀,到了冬天更是直扎骨髓,能将人冻僵。
甘莱茵瞧着卡芬在那四处漏风的柴房里冻得血肉青紫,心有不忍,便将她唤到屋中,让她在地上打地铺将就。
好歹这屋内比那柴房要暖和些。
虽然...也没暖和到哪里去就是了....
三人相依为命,从未将那些繁文缛节放在心上,彼此间哪有什么讲究。
可谁能想到呢,命运无常,大肠包小肠。
琳娜竟然被选中去当候选王妃,虽是候选,但入宫侍奉王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如果这是一条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她也为女儿感到高兴。
最起码离开这,能让琳娜从此摆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日子。
告别那干不完的繁重劳作。
挣脱这一眼便可望到头的黯淡人生。
可王子风评并不好啊....
她可怜的女儿啊,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满是恶意的深渊....
这一切的不幸皆是因她而起....
是她将琳娜带到了这个并不友好的世界....
看到女儿不愿意嫁,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她心如刀割。
一方面她想如了女儿的愿,但一方面,她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最起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在女儿被搬回房间快断气时,她犹豫了,是遂了女儿的愿还是.....
她内心做了无数挣扎才下定决心。
半个时辰。
就半个时辰。
如果女儿没有咽气就是她命不该绝。
她就去寻潘达请尊贵的巫医来为琳娜医治。
也许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吧,说她自私也好,自我也罢。
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看着鲜活的女儿就在她眼前失去声息!
那半个时辰格外煎熬,她现在都无法回想那半个时辰她是如何撑下来的。
巫医来了,只是摇摇头,表示只能听天由命,
她不知当初的她心里是什么滋味,是自责是后悔亦或者全都有。
那一晚,她不敢守在女儿身旁,在房间外枯坐了整整一夜,看着天色由黑转白。
她在心底祈求神明,祈求能让她的琳娜苏醒,哪怕....付出一切。
她原本都做好此生不能于女儿再相见的命运了,甚至打算得知女儿逝世的消息时,干脆就一并去了。
万幸的是,琳娜苏醒了。
不知是不是神明真的听到她的祈求,垂怜于她这位虔诚的信徒。
琳娜经历这场濒死后,却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
是的,正常。
如同两年前意外落水变了一个人一样.....
修正回了正轨,变正常了。
不再向之前那样自说自话,也不再恶语相向,不再自怨自艾,也不再疯癫求死。
变回了原先那个会勇敢拥护家人的小太阳。
甚至...还敢和潘达提条件,将她和小卡芬一起带离了那个家....
如今在这船上,日子还算过得滋润,她都快忘了有多久没有过过这样舒适的日子了。
还有...
习惯了以漏风的稻草为门,现在船上居住的房间有了真正的门,反倒觉得有些不方便。
所以说,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