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哥带你回家
日历上,两日的等待化作一个殷红的圆圈。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这道印记,十年光阴在此刻凝缩成一个单薄的符号——这是终点,亦是起点。
顾悦玥被送到老宅,已经到了中午,还不见他人影。顾淮说要带着她去灵山寺的承诺,又要付之东流。
不过她也没指望顾淮能过来接她,没有期待的空落,便不会有失望的刺痛,这样平静的麻木,竟也算得上一种解脱。
林苏柔走到书房里,将顾淮给自己的银行卡留下来,里面有五千万,她没有动过,一辆汽车钥匙、还有那条前几天送给她的项链。
她指尖拂过这些物件,触摸间感觉既冰凉又陌生。最后将它们推至书桌正中央显眼的地方,尽量让顾淮回来就能见到。
她又环顾这个承载十年光阴的房间,终究没留下任何值得她带走的温暖,转身离去。
回到卧室林苏柔将米色针织连衣裙套在身上,柔·软的布料贴着肌肤,恍若十年前的自己。她就穿着同样的衣服出现在顾家。
也是那天,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从林家跑出来。一个人背着包,包里装了她所有的证件,就这样去了灵山散心。
那时自己还小,不明白父母对儿女的爱,如今她也身为人母,所以开始慢慢理解了父母的初心,也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儿女好。
想着这些时,林苏柔踏出别墅大门,没再回头。
“太太,您今天出去啊?”刘妈走过来问道。
“出去走走。”她神色平静地回答。
“您不吃午饭吗?”刘妈又接着问道。
“不了。我去外面吃一口。”
“晚上您和先生一起回来?今天要准备什么饭菜?”
“不用带我的。你们决定吧。”林苏柔把决定权给了他们。这些琐事她再也不想管。
刘妈没多想,只当她又要去老宅看孩子。应该不会回来了。
林苏柔拦了辆车直奔灵山。路上手机震动,是顾淮发来消息:
公司有事,我晚点会去接你。她盯着屏幕几秒,默默将手机塞回包里,知道这都是借口。
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像极了她即将告别的十年。
终于到了终点——灵山。
十年前,正是在这里,她遇见突发急病的奶奶。当时徐阿姨慌乱呼救,学过急救的林苏柔冲过去帮忙。
跪在冰冷地面抢救半小时,才把奶奶从鬼门关拉回来。也正是这次意外,她被奶奶带进顾家,改变了人生轨迹。
奶奶总念叨灵山菩萨显灵,说要不是遇见她,自己不会安然无事,植物人的顾淮也不可能苏醒。
可如今想来,灵山的菩萨,真的灵验吗?
十年前她匆匆而来,未登上山顶便折返,连菩萨的金身都未曾瞻仰。或许正是这份未尽的虔诚,招致了这一场情劫。
今天她要为自己求一回,去掉所有烦恼。
石阶陡峭,林苏柔拾级而上,身旁信徒们或三步一跪,或双手合十虔诚低语。
在汗水浸透衣衫后,她终于抵达山顶,灵山寺古朴的飞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她跨过厚重的门槛,大雄宝殿内香烟缭绕。金身佛像慈目低垂,似在俯瞰众生。
林苏柔双膝跪地,掌心温热相贴:愿余生,忘却这十年的一切。
与此同时,景成大厦内,顾淮合上最后一份文件,钢笔扣上冒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宣告工作的结束。
他站起身来,西装革履的身影在落地窗前顿住——手机提醒了日程,显出了“灵山”二字,提醒着他该履行的承诺。
当他推门离开,杨娜疾步上前,推了推眼睛,恭敬说道:
“顾总,沈小姐今日在凯宾剧院举办个人音乐会。”
顾淮的脚步顿住了,脑海里闪出,沈卿婉曾说过这件事。
“要安排行程吗?”杨娜的声音裹着恰到好处的小心翼翼,目光却敏锐地捕捉着上司紧绷的下颌线。
顾淮喉结滚动,玻璃幕墙外的城市天际线正被乌云吞噬,暴雨将至的闷雷隐隐传来。
“时间?”顾淮简短回应。
“是下午三点钟。”
顾淮垂眸凝视腕表,距离音乐会开场不到一个小时,从这到灵山根本回不来。
“去挑份礼物送到别墅。”他做出了决定,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纠结。反正还有时间,他会补偿给林苏柔的。
当黑色库里南驶入雨幕时,他后仰靠向真皮座椅,任由车载香薰浸透西装褶皱,最终吐出的指令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凯宾剧场。
这一刻,灵山寺檐角的铜铃在风雨中摇晃。林苏柔打着伞从寺庙里走出来,手机握在手中如死物。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那些熟记于心的号码在她的操作下都被删除,在这一刻,化作飘散的风,融入天地间。
当最后一个号码消失在黑名单里,某种沉重的桎梏轰然碎裂,脚步愈发轻盈。
刹那间,她悟出一个道理,原来真正的解脱,从来不是求诸神明,而是亲手斩断与过去的千丝万缕。
雨停了,风歇了,乌云压住的天,终于开始放晴了。
暮色为山路镀上鎏金,她踩着细碎的光影下山,忽然被一抹银灰色夺去视线。卡尔曼国王特有的棱角切割着夕阳,它霸道地停在这里。
车门开启,有一人走下车来,林苏柔望着那张记忆里坚毅的面容,心中产生涟漪。
原打算一直坚强的伪装下去,可在大哥林砚舟宠溺的目光下轰然崩塌,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地砸落,润湿了这十年里所有的委屈。
林砚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他张开的臂膀像座永不倾塌的堡垒,将妹妹颤抖的身躯严严实实包裹。指腹抚过她嶙峋的肩胛骨时,心口骤然抽痛
——十年未见她比以前更瘦了。
“哥带你回家。”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山风掠过两人交叠的身影,将这句话刻进渐浓的暮色里,成为斩断过往的最后一道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