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
陆淮州很快整理好情绪，站起身回应了他伸来的手。
这种程度的失礼，在陆氏集团总裁身上是极其少见的，甚至可以说是重大失误，林冥把它归结为事务繁忙累的。
但会议进行的过程中，他便完全不这么觉得了。
商业会谈，项目上的交易本应该是你来我往，每个人取得自己最想要的那部分利润，但此时此刻会议桌上，陆淮州手指点着桌面，几句话就把他们所有利益点给堵了回去。
林冥无奈笑道：“陆总，您真是诚心跟我们合作吗？”
陆淮州眼神平静：“诚心在商场上是最没用的，只看林总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林冥脸上还挂着笑，但仔细看那笑容已经有点勉强。
他当然要合作，说实话这次的合作他看上的最大利益点是合作对象，不是陆氏集团，而是陆淮州。
曾经在硅谷每个与他合作的企业，挣钱还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名头打响了，不管对手多强，情况多不利，只要是陆淮州，就总能另寻偏锋打个胜仗。
更何况，陆淮州不仅在商业上有天赋，在好莱坞都闯出了名堂，如此年轻的影帝提名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商界娱乐界，所有人都在关注他的举动，所以这次合作，他才是最大的那块肉。
……
会议结束后，陆淮州没等对方，先起身往外走。
刚刚办完事才赶到的林昭一头雾水，“陆总，您不等等林总，送送他吗？”
陆淮州没回应，只是脚步停下，脸拉得更长了。
林昭一眼看出他陆总这是不愿意，趁林冥没过来，悄声问：“陆总，合作谈得不顺利？”
“没，挺好的。”陆淮州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不善，一点没有“挺好的”样子。
“……”林昭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是林总哪里惹到您了？”
陆淮州斜睨他一眼：“你觉得他能惹到我什么？”
林昭闭上了嘴。
这林总看起来笑眯眯的，业内对他的评价也都挺好，他陆总也不是古怪脾气，怎么会聊得不好呢？
他不知道陆淮州此刻的心理，合作、交谈、利益分割……这些都不是让他态度不好的真正原因。
从第一眼见到林冥开始，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对他有好脸色。
准确来说，这张脸从七年前出现在江亦怜身边开始，就已经被他划入了黑名单。
他从未问过江亦怜当年的事，是怕旧事重提，他依然无法接受当年的欺骗，可又深爱着，于是更加痛苦。
可如今这痛苦却自己找上了门。
“陆总。”林冥快步走到他身边，“聊聊？”
陆淮州眼神如沉冰，看他一眼而后收回：“去我办公室。”
门关上，两人各坐在沙发的一边，林冥先开口：“陆总，关于收益分配这件事，我还想再争取一下。”
这种事会议上说就行，私底下聊，是想攀交情。
陆淮州沉默，等着他的下一句。
如他所料，林冥开口：“看在我们曾经是校友的份上。”
林冥提起这件事，想过陆淮州是平静的、是惊讶的，又或者对他提起这个感到不屑。
却没想到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所以呢？”陆淮州问。
林冥硬着头皮：“其实当年我就通过一位朋友听说过您，想来还是挺有缘……”
“朋友？”
陆淮州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朋友？女朋友？”
林冥没想到他的关注点是在这，果然大佬的心思总是捉摸不透。
他犹豫着摇头：“算是前女友。”
“什么叫算是？”陆淮州弯腰端起茶杯问。
虽然话题走向不对，但陆淮州愿意聊，对林冥来说算是一大进步。
他克制着异样的神情：“因为我最近想复合。”
“叮”一声，茶杯没拿稳，落回了桌面，震出几滴茶水。
“碎了的镜子，还能重新再拼回来吗？”陆淮州从口袋拿出手帕。
林冥挑起眉：“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到破碎的程度，只是没信心支撑异国恋而已。”
“连异国恋都撑不下去，看来也没有多深的感情。”陆淮州垂眸擦着被沾湿的手指。
林冥皱起眉，有些不解：“陆总为何这样说，我很爱她。”
“爱她就不会离开她。”陆淮州把手帕往垃圾桶一扔，“异国算什么，只要我想，每天飞回来看我也能做到。”
这语气着实让人听着不舒服，林冥有些忍不了：“每个人境况不同。”
“没有爱人的实力，当初就不要去招惹。”
陆淮州沉着眉眼，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不受控了，什么礼仪教养，统统被他抛之脑后。
只要一想到当年那个档案袋里的照片，他就无法说服自己去保持绅士。
林冥彻底无法保持微笑：“陆总，我知道您是她朋友曾经喜欢的对象，但她朋友的事似乎与您无关，您不用对我敌意这么大吧？”
这句话落下，房内氛围瞬间凝滞，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陆淮州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某一点上，仔细看，他的瞳孔并未聚焦，好似只是在寻求一个支点。
足足过了一分钟，不知道从哪传来一阵风，吹动陆淮州的发丝。
脸颊微微有些痒，有如子弹打入静谧树林，惊起沉睡鸟群，某根弦被拨动，陆淮州眼睛霎时一抬：“什么？”
林冥皱眉：“陆总难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她和陆总您有什么关系，想必是和她朋友有关，但还是希望陆总不要管——”
“什么叫，她朋友曾经喜欢的对象？”陆淮州没心思听他说这么多，打断他，每一个字都死死咬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他停顿一会儿，又问：“你说的前女友，是谁？”
林冥感到莫名其妙，但他脑子好，看陆淮州的表情就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我前女友叫舒橙，她朋友叫江亦怜。”他解释。
陆淮州手指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所以，你和她，有关系吗？”
林冥：“谁？江亦怜吗？她那时候喜欢您，您不会不知道吧？她跟我，算是朋友关系。”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陆淮州似乎在让自己消化什么。
而后，他抬起眼，黑沉眸子锐利直射向林冥：“高三那年暑假，六月二十日中午十二点零七分，你在哪？”
精确到分的时间点，足以证明陆淮州的重视程度。
七年前的事，按理来说他不可能记得，但高考完的时间点很特殊，那个日期也很特殊，他只愣了一秒就回忆起来。
“那天……是橙子生日，我们在——”
“K世纪酒楼？”
“对，你怎么知——”
“那天中午我没看见舒橙。”陆淮州声音很轻。
那天的回忆林冥全想起来了，因为那天是他告白的日子，也是他和舒橙在一起的日子，他这辈子不会忘，分开的几年他就靠这些记忆往前走。
他很快答：“那天我们瞒着舒橙去布置告白现场，其实还有我的兄弟，但他临时有急事……”
林冥停下了，因为他发觉陆淮州的手在抖。
“陆总……”
陆淮州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站起身。
“今晚把你们在会议上提到的需求写个报告传给我助理。”他边往外走边说，而后拿出手机。
“林昭，订回江市机票。”
“嗯，最早那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