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都不想提起过去的事,那就像伤疤一样,穗穗,你知道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他了。”

    姜书禾越说越激动。

    她不是话多的人。

    宁穗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姜书禾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她平时总是倾听更多。

    和宁穗一样。

    她们俩都要乔映霜在后面追着骂才会慢慢讲述自己的事。

    宁穗捏了捏姜书禾的手。

    姜书禾轻吸一口气:“他说,我吃亏了,应该我先不认我爸。”

    “赫扬这个人真的很神奇,他跟我的脑回路不一样,我有时候觉得他不正常,有时候又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他说,我要是不信他,就把故事发在网上,让网友来评判。”

    “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我都不愿意跟你们说,更别说跟网友说了。”

    “但我这次说的时候,好像没那么难受了,我还有点期待。”

    “我给你看。”姜书禾突然开始翻手机。

    她找到她那条独白视频,打开评论,划到其中一条评论上。

    宁穗靠在姜书禾的肩膀上,低头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评论写的是:他是不是还会说,我女儿居然为了一条狗,记恨我这么多年。

    “我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我感觉我心里突然就不在乎了。”

    “明明就只是一条普通的评论。”

    “你和霜霜劝过我好多次,我好像都没有听进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不在乎了。”

    说着说着,姜书禾突然问:“穗穗,小黄豆还好吗?”

    宁穗低声回答:“它很好,外婆把它养得很好,它后腿装了小轮子,跑的比健全的狗还快。”

    姜书禾:“你下次什么时候去看它?我也去。”

    回家路上,宁穗一直在回想姜书禾说的话。

    刚才听的时候,她还觉得挺难过。

    但细想起来,这其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姜书禾心里放下了许多事。

    她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一方面是她脱离了打压她的环境,另一方面是她遇到了在幸福又美满的家庭里长大的方赫扬。

    充满爱的家庭培养出充满爱的人,他们内心充盈、积极自信,他们身上的光芒会照亮身边的人。

    宁穗特别懂姜书禾现在的感受。

    其实她应该早一点从家里走出来。

    宁穗和乔映霜劝过姜书禾无数次。

    人在成长过程中拥有很多脱离原生家庭的机会。

    成年、高考、求学、工作、结婚。

    姜书禾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结婚上。

    也许是倾注了太多期望,也许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当她意识到结婚无法改变任何事的时候,她突然就惊醒了。

    然后发现原来外面一片光明。

    宁穗也经历过这样的心路历程。

    只不过,她清醒得早。

    宁穗高中时就坚定地选择离家住校。

    她妈妈不同意,文淑芬不想让宁穗上学,不想让她比文澜更优秀,只想用她去换取利益,她爸爸更是不知去向,不记得还有她这个女儿。

    她就打电话给她的哥哥姐姐。

    宁槿来给她签字,给了她一笔足够她读完大学的钱。

    宁槐以自己的名义在学校附近给她租了房子,同样给了她一笔钱。

    她平时住校,周末和放假就住出租房。

    她学习成绩好,校长和老师都特别关照她。

    她的同学也经常从家里带各种各样的东西给她。

    人在弱小的时候寻求帮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世界有残忍的一面,同样有温柔的一面。

    姜书禾醒得晚。

    又不算太晚。

    原本挺难受的一个晚上。

    想通之后,宁穗心情大好,她到家时,嘴里还哼着歌。

    她从地下车库走到一楼。

    发现季晏辞正一个人坐在厅沙发上。

    宁穗蹦蹦跳跳跑上前,一头撞进季晏辞的怀里:“你回来啦!”

    季晏辞扶住宁穗的后腰,淡淡“嗯”了一声。

    宁穗嗅到了季晏辞身上的酒味。

    “喝解酒汤了吗?”

    “没有。”

    “我去给你煮。”

    宁穗从季晏辞身上爬起来,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柔软短暂停留,胸口空落落的。

    季晏辞起身跟了过去。

    宁穗刚从橱柜里拿出药包,丢进煮茶器里,正要接水,季晏辞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俯身轻嗅她颈间的气息。

    “你先别动。”宁穗忙说。

    季晏辞规规矩矩地抱着宁穗,问道:“晚上吃火锅了?”

    “这你都闻得出来?”宁穗接好水,按下电源开关,“对了,我今天认识一位周阿姨,她说她是我小姨夫的表妹,但我没有小姨,现在想想,她应该说的是你,她是你的亲戚。”

    季晏辞眉心微蹙:“诛九族都砍不到一起。”

    宁穗:“……”

    她又说:“哦,还有,今天姜姜跟我说,下次我回外婆家的时候,她要跟我一起去看小黄豆。”

    季晏辞颔首:“这周末可以去。”

    “你也要去吗?”

    “我不能去?”

    “没有没有。”

    季晏辞继续把脸埋在宁穗的脖颈处轻嗅。

    宁穗隐约感觉到季晏辞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言行举止和平时不太一样。

    说话有点冲。

    宁穗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季晏辞的头发,她温声道:“季晏辞,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