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难解的问题。
两人陷入足足有一分钟的沉默。
终于,还是秦流云打破僵局,揉着眉心,问:“不是你说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甚至私奔开展新生活吗?”
“你不是说我演技差,知道是假的吗?”苍璐瞪大眼睛,反驳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墙上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字声分外清晰。
然后,秦流云突然抬头:“百分之百是假的,一点真心都没有么?”
苍璐气得一把把他从床沿推下去了:“没有!”
这种情形,谁能承认!
秦流云被推得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腰上围着被单,抬起眼,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失望:“所以……你,你说那些话,完,完全就是为了骗我上床吗?”
苍璐:“………………”
她仰面朝天,出离愤怒。
什么倒反天罡的家伙啊!!
她气得一骨碌翻下床,抄起那把菜刀怼住秦流云心口:“信不信我真能捅死你?”
秦流云靠着墙直往后缩,眼睛往下瞟,小声道:“警官,不好吧,犯法的……”
苍璐:“……”
她扶住额头,自己为什么要接受死刑犯的普法教育?
废话,要是不犯法,我早捅你三十多刀了……
“好啦……”秦流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现在他们视角又拉平了,他的眼睛像湿漉漉的小狗,“说正经的,我明白,这个社会对男人和女人的要求还是不一样啦……”
他有点懊恼地抱起膝盖:“可是已经发生了,也没法倒回去。你做决定吧,你要宰了我也好,要我负责也好,我什么都接受。”
苍璐有点懵,秦流云把决定权给了她,可说实话,她也不知想怎样。
局面发展成这样,是谁都没想到的。
她的性观念并不极端保守,但也不前卫。正常来说,肯定不会和见面四次的男人那啥。
但你要说对方强迫她了吗?好像也不能这么算。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突发的状况,极端的情绪,宿醉后不太清楚的脑子,还有大量的误会和信息差。公平点说,她说出那句“求你温柔一点”之前,秦流云没碰她。
以买菜的逻辑来说,“请你便宜一点”的潜在前提,就是“我想买这个菜”,所以那是一种协商同意。
而对方做没做到温柔?有啊。最开始的一丢丢痛,被很好地安抚了,后来更是……
苍璐再次扶住额头,不想过度回忆……
尽管嘴硬不承认,但她本来就有点喜欢秦流云。现在知道他没杀人,问题就更复杂了。
临江是另外一套司法系统,如果他被抓回去,可能继续面对死刑,而她无法插手,爱莫能助。所以她并不想闹大。
然而,要是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因为发生过关系就一定要对方“负责”,她也不想。
喜欢藏在心里是喜欢,要说出来,考虑的就多了。
她刚见过这男人四次啊!多得是不了解的地方。
他那聪明而疯癫的个性,真的适合在一起吗?
他声称喜欢她,但有多少是喜欢,多少是利用呢?
最大的问题,当然还是,他是逃犯!在没有证明清白之前,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跟她结婚。
她狠狠心,越是对对方有微妙的爱苗,越是得慧剑斩情丝。
“负责”这个词逻辑就挺奇怪的,如果稀里糊涂滚了床单是一次错误,“负责”则是用更多的错误,来弥补第一次,不是吗?
……
想了好久,苍璐最后生硬地吐出两个字:“算了。”
秦流云抬眼望着她,似乎不太理解,什么叫“算了”。
“算了就是算了,”苍璐起身,把头发绑成一个马尾,披着被单开始找正常的衣服。
“当时的情况,基于我们的信息差,我的理解是,如果我不同意,会被杀死,所以那不是真正的性同意。”
她转头看了一眼秦流云:“但我也理解对于你来说,至少在口头上,我没拒绝你。”
“所以就当是一场意外吧,”她套上外套,耸耸肩,“睡就睡了,我不以受害者自居。我们都忘了这回事就行。”
秦流云双手向后撑地,张着嘴看她。
苍璐感觉那眼神里简直写了字:渣死你算了,穿上衣服当“没这回事”……
气得她十分想吵架,你才渣呢!
当然,毕竟对方没有说出来,她也只好憋着。
虽然但是,是她先说喜欢人家还有想在一起,按这个逻辑,真有点像那些骗炮的渣男……
苍璐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把这种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
她转过来,故作镇定,用尽量严肃的语气:“不过你放心,就算咱们没什么关系,你的案子我也会管的。”
“如果你没杀人,那就是天字号的冤案,总不能坐视不理。”
“我爸的衣服,”她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条皱巴巴的法兰绒西服,丢给秦流云。
秦流云听话地套上了,就是有点小,像七分袖。
苍璐放下一张吃饭用的矮桌,好像《教父》里的谈判。
“我们认真商量一下,”她的手指轻轻在桌面敲着,“我相信你没杀人,但是,不会系绳结这个证据,过于薄弱,翻不了案的。何况,临江或许有人陷害你,不能打草惊蛇。”
秦流云点点头,表示同意。
“东宁和临江不是一个系统,你先在在这藏着,我们慢慢想办法,帮你找证据。”
她说着,感到有点渴,自顾自走进厨房,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
早在秦流云给她喂水的时候,她感觉就已经不烫了,没想到,这次一进嘴,噗地一声全喷了出去。
好热!
然而这又让她心头微微一动。
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秦流云喂给她的水,他兑了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