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曦离开了卧室。
她什么说，只是给了女儿一个怀抱。
江云舒独自沉默地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面前的桂圆糖水蛋。
学习系统小心翼翼地说：[宿主，如果你喜欢数学的话，其实可以报数学专业的，你还是个孩子，不用考虑那么多东西。]
因为知道更多东西，系统知道江云舒走上生物这一条路有太多不能说出口的辛酸和苦涩。
突如其来的噩梦原来可能成真，在医院的所见所闻，那个没有双腿的小女孩，意外得知朝夕相处的同学原来命不久矣……
[人的这一生很短的，快乐是一辈子，不快乐也是一辈子，我希望宿主能快乐地渡过这一生，不要给自己的人生添加太多负担。]
[生死由命，人力没办法改变太多，宿主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人生这一条路，本来就走得不容易，更应该减少行囊，大步向前，而不是捡起路边的负重，减缓自己的步伐。
江云舒打断系统的话，说：“这些事等会再说吧，生物成绩也要出来了。”
学习系统缄默。
江云舒吃完这一碗放足了桂圆干的糖水蛋。
蒋愿拨来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第一句话就是恭喜。
“云舒，恭喜你，生物竞赛也拿了满分。”
“学校这会高兴坏了，等明天，我再给你和学校争取一下奖学金，让你更高兴一点。”
江云舒弯了一下眼睛：“谢谢你，蒋老师。”
蒋愿说完这话，忽然沉默了会。
她想起老王今天说的话，其实关于江云舒未来填报什么专业，她和老王多次争执过。
但她们两个当老师的再怎么争执，也左右不了学生的人生。
但她被老王说服了。
“云舒，老师听说你想报生物专业，老师觉得很高兴。”
“我当时想，我教书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学生愿意念生物，我这辈子算是没有白费。”
“但是云舒……老师也得为你考虑一下。”
“如果你选择数学，你会拥有很多朋友的。”
“程怡、盛云，或许你还会结交邢台、叶源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学天才。”
“但是如果你选择生物，这条路，真的只有你一个人走了，云舒。”
“我不是劝你，我只是怕你孤单，希望你想清楚，你能选择生物，老师其实比谁都高兴。”
蒋愿说话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
“我知道你父亲病了，你想改变这一切，你希望能治愈你父亲的疾病，也许你还希望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但是云舒，你只有一个人，也只有几十年的寿命，也许你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与其这样，不如选择一条更温暖的路，老师想，你现在的奖学金也足够负担你父亲的医药费，甚至绰绰有余，你不必在生物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江云舒安静地听完这些，说：“老师，我并不孤独。”
“一点也不。”
“我看过的书，阅读过的论文，都是同行者留下的脚步和经验，他们虽然也许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各个时空，也许此生都与我不相识，但我并不孤独。”
“更何况，”江云舒笑了笑，“我不是还有你吗？老师。”
“老师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我一路走来，都有老师的陪伴，您免费给我补习，免费给我找各种学校不外传的试卷，而且我还有一个一直陪伴我的朋友，所以我从不觉得孤单。”
“我想我如果继续走下去，老师也会支持我，而我的朋友，也依旧会无条件陪伴在我身边。”
“我从不孤单。”
江云舒的声音柔软而坚定，声音虽然不到，但直直撞进了蒋愿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云舒的志愿填报了，但这很好。
她想，很好。
坚定的孩子会走得更远。
“那老师，先恭喜你。”
－
通话结束。
学习系统忽然知道自己要问创造者要什么东西了。
它的存在意义，就是帮宿主在想要走的路上走得更远，所以它要选对宿主帮助最大的礼物。
然而在联系创造者前，系统有一句话想要问江云舒。
［宿主，你说的那个会一直陪着你的朋友，是我吗？］
学习系统有些羞涩，它只是一个系统呀，怎么能称的上是朋友呢？
没想到江云舒毫不犹豫地说：“是你。”
学习系统不存在的脸立即红了，呐呐地说：［既然这样，我会一直陪着宿主，永远当宿主的好朋友。］
“好。”江云舒弯了弯眼睛，“谢谢你。”
她洗漱完，望着窗外的星空入眠。
江云舒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异常地长，江云舒梦见自己在梦中不停坠落。
周围是纯白的的世界，她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只能看着自己不停往下落。
她忽然落到了一本巨大的书面前，这本书大到在她又下落了几秒，她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本书。
数学书。
黑色的封皮表面有几个烫金大字－－《数理之匙》。
这本书具有巨大的魔力，仿佛只要触碰它，就能触碰到无数数学家穷其一生追求的真理。
她离这本书巨大的书越来越近了，近到她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它，落在它身上，然后停止下落，拥有它。
这对于任何一个热爱数学的人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江云舒不自觉伸出手，靠近它，但在快要碰到它的时候，她忽然又停住了自己的手。
她听见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催促。
“快伸手触碰它吧，你不是最爱数学了吗？你忘记你小时候有多喜欢它了吗？不要背叛小时候的自己。”
“拥有它，你会在数学上一路坦途，成为人人歌颂的天才，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盛云、程怡、邢台、叶源这些人远不能和你相比，他们只能在你的阴影下生活。”
江云舒把手缩了回来。
那道声音似乎有些恼怒：“你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不伸手抓住它，难道你愿意继续下落下去吗？”
“你看看你这不见底的人生，如果你不抓住它，你会一直坠落下去的，最终，你会什么也没有！抓住它，走下去，这才是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