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开霁沉默了一会。
想了想，他握住江云舒的手。
江云舒微微一怔，对上他的目光。
傅开霁：“不会有事的。”
“伯父的身体很好，只是肺的情况有点糟糕，如果想做手术的话，其实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氧气不足会导致身体也渐渐衰弱，这是一个很难受的过程。
因为江云舒，傅开霁也有在关注江秉心的身体问题。
“而且这里有这么多人，所有人都在为手术的成功全力以赴，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实验室和医生们也做了万全的准备，你爸爸身体很好，肯定不会发生什么事。”
死亡对他来说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事，他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安静地享受最后的时光，但面对江云舒，他却无法残忍地把你父亲可能会死这几个脱口而出。
甚至，他开始想，也许到了自己安静离开的时候了。
伯父手术成功后，云舒不会再因为焦急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那么，他也可以离开了。
她的生活并不缺少自己。
傅开霁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所以，云舒，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走的。”
他明明内心难受得想哭，像是在雪地里，顶着风雪，不知道前路何方地往前走，脸上却还是温柔的笑。
“我知道了。”
江云舒沉默了会，看向他，觉得傅开霁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愣了会，还没读懂那是什么表情，傅开霁就又露出一个笑容，把之前的情绪彻底掩盖了。
江云舒以为傅开霁刚刚的表情是自己的错觉：“谢谢你，我明白了。”
她转身，把江秉心的申请表放进审核通过的那一方。
傅开霁默默陪她整理会了资料，帮她把东西弄好，安排志愿者的手术顺序。
“这个病人的身体不太好，给他安排在最后一场手术吧。”
傅开霁认真看了一下这张表格上面的名字：“好。”
江云舒继续翻看申请表。
申请表有很多，从短短几行字也无法看出病人的具体情况，只能大概知道得了什么病，以及病情的严重程度。
头顶的灯光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江云舒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下一张申请表上，目光一顿。
这是……
董木晗？！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重名，然而定睛一看，压根不是重名。
条条框框，全是董院士的信息，家庭住址，联系方式，工作信息，全都没错。
董老原来也有心脏病吗？
江云舒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到了第二次头疼。
傅开霁看过来：“怎么了？这张表格有什么问题吗？”
江云舒把表格放到他面前，叹口气。
“你自己看看吧。”
傅开霁看完，眉头也蹙了起来：“我看的时候没有董院士的申请表。”
傅开霁忧心忡忡：“不过如果是最后被放进来的也有可能。”
因为时间原因，最后几份申请表他没有先筛选就直接拿过来了，没想到里面居然会有董木晗院士的表格。
现在要怎么办？
傅开霁：“这件事我们都别插手，让我妈打电话过去问问吧，我觉得董教授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但是如果是真的……”这事可就麻烦了。
毕竟一个院士的手术不是小事，虽然她本人似乎并不在乎。
他们虽然是聪明，可终究还只是刚刚初出茅庐的学生，搞搞研究还行，若是处理这种大事，难免会束手束脚。
江云舒点点头：“好。”她也是这样想的。
江云舒把这张申请表给了季山雁，让季山雁来决定。
季山雁觉得头疼，没想到董木晗居然也想当志愿者。
“您不能做这样的事。”
警卫员劝她。
董木晗却一点也不听劝：“我不能做什么事了？别人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
警卫叹气，董老年轻的时候还好，老了的时候简直是个老顽童，让人头疼。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董木晗，“你是觉得我在用特权让云舒给我插个队吗？”
“不。”
当然不是。
这是当实验手术的志愿者，有可能出问题的，有什么插队的必要。
他是觉得董老不应该冒这个风险去做手术。
这个手术别人可以去，但董老不能去。
万一出什么问题呢？
人类对未知是恐惧的，警卫很害怕董木晗会出意外。
虽然几个已经手术成功的志愿者的身体都显示很健康，也没有发生排异反应，但是，但是他还是怕
董木晗：“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用再劝我，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先静静。”
警卫无可奈何：“那您再考虑考虑。”
“嗯，出去吧。”董木晗敷衍他。
等警卫走后，办公室里总算只剩下董木晗一个人。
这是难得能独自相处的时光。
董木晗脸上的表情一松，叹口气。
“如果我不去的话，要怎么让普通的百姓第一时间觉得这个实验方案是可行的呢？”
她当过普通百姓，她的父母就是普通百姓。
百姓们有的时候很大胆，有的时候也很胆小。
当一个生的希望放在他们眼前，甚至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的时候，他们反而可能会过来怀疑这个希望背后是不是更深的深渊。
他们会观望，会看别人怎么样，但是有的时候，手术的黄金时间往往就在这样的观望当中过去了，会有很多人因此失去生命。
而她自愿当志愿者，就能解决这样的问题，还能解决身体上的隐患，重新走入实验室。
她可以让云舒的路走得更顺，可以告诉云舒她的实验能够帮助到很多人。
她不是打压型的长辈，当初走上这条路也是为了救更多人，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做呢？
董木晗看着远方。
话虽然如此，但她不是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正因为她了解这个实验，才敢申请当志愿者。
江云舒的体外器官虽然刚刚培养成功不久，却已经很成熟了，即便再过几年，也进步不了多少，与其让时间继续拖下去，直至拖垮她的身体，不如现在就做手术。
破釜沉舟的勇气，她并非没有，也不会让别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是一举三得的事。
想了想，董木晗来的书桌前，开始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