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晶站在原地：“我听您的。”
首长笑了笑：“你和耿淼自小在我们军区大院长大，比起耿淼，你成熟很多，很多事情交给你做，我也更放心，但是有一点，耿淼她也许比你更知道普通人的生活。”
普通人的生活……
耿晶不太明白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难道不是安逸、平和、幸福？
即便有少数辛酸，但那也不是大多数。
她是这样认为。
“这几天，你先准备准备，然后出发吧。”
“你性格比较内向，但是我希望你这次出去，能多和人交流，了解他们的生活。”
耿晶听见自己应道：“好。”
门关上前，她看见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女人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容。
她首长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一年里面见面的次数也很少，印象最深刻的也就是自己八岁，还年轻的首长摸着自己和姐姐的头发，问她们愿不愿意继承父母的事业。
耿晶回头，看向天空。
军区大院里有不少像她和耿淼这样父母双双牺牲的孤儿，但像耿晶和耿淼这样的双胞胎还是少见的，因为是双胞胎，她们总容易收获更多的目光和照顾。
因此，虽然她们没有父母陪伴，但成长过程中并不缺少关心和爱意。
后来的训练虽然辛苦，但是也不至于难熬或者难以忍受，而且训练结束后，总能得到照顾或者奖励。
仔细想来，她们是没吃过什么生活的苦的。
耿淼按着首长的话，坐上火车去了远方。
比起动车，火车的价格更低，也更能见到众生百态。
火车上的气味不好闻，有人抠脚，有人大声说话，有小孩哇哇大哭。
耿晶看完母亲哄孩子的全部过程，觉得自己还是一辈子不婚不育比较好。
小孩，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而且你没法和她讲道理，只能哄。
和她住在一个车间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带孩子的年轻母亲，还有一个有脚臭的中年男人。
不得不说，脚臭真的很难闻，而且这个男人还不喜欢清洁自己，整个车间都弥漫着他的脚臭味。
耿晶木着脸，简直想立即逃离这里，然而身上却还肩负着长辈交给他的任务，不得不继续忍受。
她帮奶孩子的母亲装了热水。
年轻女人友地对她笑笑：“谢谢你。”
耿晶坐到旁边的小椅子上：“不用谢，我能问问你这是要去哪吗？”
这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妈妈已经在这火车上面坐了十几个小时了。
这是一辆老火车，开得吱呀慢，每隔半个多小时就要停下来等下一站的人上车，让本来就慢的速度变得更慢。
年轻妈妈动作微顿，给孩子泡好奶水，哄着孩子喝了，说：“去找我丈夫。”
她脸上露出些许愁容，不过几秒又掩盖过去：“孩子总是要有父母陪伴的，我也不能总是和老公分居两地，会影响夫妻感情，我也舍不得。今年和家婆商量了一下，打算带着孩子过去，和丈夫在外面租个房子。”
耿晶哦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朴素的衣服上面，能看出她的生活并不富裕，甚至有些拮据。
也对，如果生活富裕，也不至于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坐这种长途火车。
耿晶：“你原来的工作呢？”
“……我原来没有工作。”女人顿了顿，似乎并不介意和外人聊起这个话题，“我叫何兰，读完小学没再读了，小镇里面不好找工作，我就偶尔打打零工，后来和我丈夫结婚，就专心照顾家里。”
何兰脸上露出笑容，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苦难，只是现在有点辛苦，但她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
何兰说：“我丈夫工作的地方是个大城市，他说那里工作也多，等孩子去上学后，我会找个工作，现在养孩子不容易。”
那个躺在床上散发着脚臭的男人忽然醒了，张口就说：“找什么工作，你男人不养你？”
何兰：“一个人的工资要养三个人不容易，而且他工作也辛苦，万一他生病，我不去工作，到时候才是全家遭殃。”
有了孩子以后，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而且现在孩子还小，等孩子长大后，才更是样样要钱，现在还能吃奶水，但总不能一直吃奶水。
这个年代，也不是可以拿米糊糊弄孩子的年代，村里在外面读完的大学生回来说，营养不良是会影响大脑发育的。
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拎着自己刚刚接好的热水回来了，这是个穿着很漂亮的女人，和这个简陋的车厢格格不入。
她一进来就皱眉，听见何兰说的话，张嘴就说：“没钱生什么小孩，你这条件要是没了小孩，生活不是轻松很多，难为你到时候还要出去工作，等孩子长大，不知道要多少年。”
“没钱怎么就不能生？”刚刚还在和何兰搭话的男人脸色通红，像头生气的蛮牛，引得耿晶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小姑娘家家，不当家不知道当家难。”
“我怎么不知道了，”小姑娘把水瓶放下，双手叉腰，“我就是知道，才叫你们别生，条件不好，孩子生了也是跟着受苦。”
“现在早就不是过去了，你们这个年代出生的孩子，虽然日子比较苦，但有一点好，就是看不见别人过的是什么好日子，但是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看不见除非当个瞎子、聋子。”
“可就是瞎子、聋子，也会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羡慕普通人，想要和正常人一样触摸这个世界。”
这个姑娘虽然年轻，但一张嘴却叭叭能说，几句话就能把人说倒。
男人红着脸不知道如何反驳，何兰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低头喂孩子，只是脸色明显苍白了一些。
哪个当爹妈的听见这话都不会好受。
“你们就知道生孩子，问过孩子的意见了吗？他们自己想出生吗？”
“哼。”她嘟囔了句，“一群自私的父母，只顾着自己开心，哪管孩子心情。”
不得不说，虽然里面没有脏话，但句句戳人家心窝，她看向这种车间里面唯一一个应该没有小孩的耿晶，说：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当爹妈的太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