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至。
坤宁宫有人来报,皇后娘娘病重,恐怕是不行了!
群臣哗然。
佟秀清更是不信,“怎会这样?前些日子臣去探视过娘娘,娘娘的身体不至于如此。”
皇帝起身,点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去坤宁宫,全都是皇后有亲的臣子。
一路上众人沉默不语。
除了佟家父子,其他几家都在暗暗思索,如果皇后这时候薨逝,对朝堂,对太子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离戈领着宫女太监站在坤宁宫外迎接圣驾。
佟秀清从他的表情辨别消息的真假,有些不确定地问:“离掌事,皇后凤体不适,你为何隐瞒不报?”
离戈无辜地问:“奴才并未隐瞒,佟大人不是早已知晓?”
佟秀清气呼呼地反驳:“皇后凤体事关重大,你应该早点跟皇上说!”
离戈直白相告,他每日都有将皇后的脉案送去给皇上,只是皇上也不是御医,他知道又能做什么呢?
“太子呢?”皇帝避而不谈。
“殿下心里难过,刚才跑出去了,奴才已派人去寻找殿下了。”
皇帝皱了皱眉,觉得太子是怕他怪罪才故意躲出去的。
不过都这时候了,也不合适处罚他。
如果皇后薨逝,那对佟家的惩罚就得延后了。
皇帝心情不爽地想:皇后该不会是故意装病吧?好为佟家父子谋取生机。
“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走进皇后寝宫,隔着一道帘子,只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除了皇帝,这时候谁也不敢撩起那道帘子。
皇帝大步走进去,在床上坐下,握着皇后的手亲昵地说:“秀琴啊,你这是怎么了?”
皇帝多年没有这样亲昵地呼唤她了,皇后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
她明明每天都躺在床上静养,可身体却还是一日不如一日,疲惫的很。
“皇上来了……太子……”
她想为太子求情,结果皇上很体贴地说:“你身体不好,太子就留在宫里侍疾,禁足一事就算了。”
皇后浅浅地笑了起来。
皇帝抽出手,叮嘱她多休息,然后走了出去。
“御医呢?”
“两位御医一个在偏殿等候传召,一个在小厨房熬药。”
离戈交代道:“娘娘每天饮用的汤药都是御医亲手熬制,有两名宫人监督,不假他人之手。”
“你倒是细心。”皇帝未必不知道皇后对离戈的心思,只不过离戈一个太监,他没放在眼里而已。
“奴才只是希望皇后娘娘能早日康复。”
等御医进来禀报皇后的身体状况,佟家父子这才开口问了几句。
“娘娘的脉象越来越虚浮,生机所剩无几,哪怕再好的汤药喝下去也无济于事。”
佟山长请求:“可否让草民进去看一眼皇后娘娘?”
皇帝答应了。
佟山长进去待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看不出喜怒哀乐。
佟秀清小声问:“爹,怎么样?”
佟山长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然后又问了御医开的方子看了一眼。
“皇上,草民听说沈姑娘医术了得,不知能否让她给皇后娘娘诊个脉?”
皇帝还没答应,其他人先反对了。
“老先生使不得啊!”
“爹,你老糊涂了,她要我们佟家的命,你敢让她看病?”
“那女子不过一仵作,哪有济世救民的本事?老先生莫要听信谣言!”
沈兰作为仵作已经让人很不信任了,画技出众可以说天赋了得,可医者哪是靠天赋就能成为神医的?
皇帝可有可无。
见佟逸文坚持,他便让人去请沈兰过来。
朝臣们还在等消息,等来的却不是皇后娘娘的消息,而是皇上传沈兰去给皇后看病。
简直荒唐!
沈兰也觉得疑惑,这不像是皇帝会干出来的事。
等她到了坤宁宫,才知道这个要求是佟山长提出来的。
她看到了低头立在一旁的红衣太监,看不到他的脸,可她就觉得这是离戈。
“沈兰,去给皇后诊脉,若能治好皇后的病,朕许你千金。”
沈兰在路上看了李烨偷偷塞给她的纸条,神奇的是,纸条上是一张方子。
以沈兰对药物的了解,这张方子可以解毒。
她当时不知道这方子做什么用,如今知道了。
李烨他们让自己给皇后解毒?是为了让她立功吗?
“卑职尽力一试。”
沈兰掀开帘子走进去。
她在床边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这就是一国之母,纵容太子抢夺沈家药方,对太子的残暴视而不见的皇后娘娘!
不对,也许不是视而不见,而是这样性情的太子殿下就是她一手教养长大的。
在位高权重者的眼中,百姓如蝼蚁,生命也无足轻重。
皇后的面相苍白无力,皮肤松弛,印堂隐隐发黑,确实不是长寿之相。
沈兰把脉后却看不出她中毒的迹象,反而像是肝气郁结。
她问御医借了银针,在皇后的几处穴位上扎了针,片刻后,她拔针观察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任何中毒的痕迹。
这下毒之人真是高明。
她走出去,跪在皇帝面前,“皇上恕罪,卑职看不出娘娘的病症,但或许沈家丢失的那张药方可以一试。”
那张方子能让皇帝重病后活到现在,说明确实有奇效,既如此,给皇后服用应该也能有用。
离戈微微抬头,目光扫过沈兰的头顶,露出一点笑容。
她看来不想要这份功劳了。
而在这时候说出沈家药方可以救人,那皇上是拿还是不拿出来呢?
她还真是大胆啊!
佟秀清差点就直接给皇上跪下了,好在他理智还在,掐住自己的手掌,没有吭声。
皇帝目光转冷。
“沈家的方子?你甚至都不记得内容,如何知道那方子有用?”
沈兰诚实回答:“沈家那方子当年能被宫里记录在案,说明是用过的,只是为何后来失传了呢?卑职猜测,应该是方子不够完善,有副作用。
对于病人来说,小病小痛这种药方最好不要尝试,但如果医治无望,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
是药三分毒,任何药材都可能有副作用,所以要不要让娘娘尝试,得由皇上您决定。”
皇帝踉跄了一步。
众人惊呼:“陛下……”
皇帝撑着桌子站好,摆了摆手,“朕无碍。”
原来是药方不够完善,原来他这些年承受的痛苦来源于此。
好一个神药!好一个孝顺的儿子!
他当初献药方时是否就知道是这样?
又或者……送到他手上的方子本就是被人更改过的。
而有机会更改药方的人……
“那方子……在哪儿?”皇帝盯着佟山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