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雪领着邓卓来到焚金城,刚刚在门口站定,四周便莫名冲出了众多护卫,将两人团团包围。
刘以脸色瞬间惊得煞白,声音颤抖:“怎么办?我们被发现了……”
邓卓道:“我本就没打算偷偷摸摸地进城。”
守城大将是一个壮实的男人,他高立城头,居高临下。
“大胆狂徒!便是你叫嚣着要取城主性命?”
邓卓仰头道:“正是我,你们的城主在哪儿?叫他出来受死。”
修罗冷冷一哼:“大言不惭!你先进了城再说!”
邓卓便道:“进城?是一件难事吗?”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众人面前闪过,卷起一阵风沙。
众人定睛望去,邓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我进来了,又如何?”
修罗四下不见邓卓身影,却听得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转头望去,迎来的是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修罗大惊,当下抬起双手护在脸前,只觉得一把铁锤狠狠砸来,打得他倒飞出去,落到了城下。
一举震惊四座。
修罗从地上爬起身来,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堂堂王城守门大将,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一举击伤,跌落城头。身体的疼痛尚且不值一提,却难以承受这种屈辱!
修罗一声怒喝,抽出佩刀,一跃而起!
可这次换了邓卓站在城头,他手中灵气凝聚,一掌推出!
当即爆发出磅礴灵气,在身前凝聚成一堵高墙!
修罗一刀砍在墙上,刀入三分,整个人悬停在半空,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抽不出刀来。
邓卓眼城主一冷,抬手挥去,灵气再度凝聚,化作一个光球,轰然炸裂!
修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修罗目呲欲裂,长刀一指:“上!”
两旁的护卫提枪刺来,邓卓左右看了一眼,纵身飞下城头,落在和雪身旁。
此时的和雪却对这个年轻男人再度有了新的认识。方才一战,邓卓的战斗力还只是管中窥豹,此时出手,他真正的实力才逐渐展现出来。
刘以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城主。
邓卓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没你的事了,你还不快走?”
刘以这才惊呼着:“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
四周的护卫提枪冲来,怒吼如雷。
邓卓一手揽住和雪腰肢,一跃而起,便跳出了包围圈,落在远处。
刘以觉得有些恍惚,邓卓棱角分明的脸在此刻显得格外刚毅,给人一种安全感。
邓卓道:“去找你爹吧,咱们有缘再会。”
说罢,他纵身向那群护卫杀去。
刘以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想起自己的爹,还是转身跑了。
修罗在身后怒吼:“死丫头!我知道你是谁!你跑不了的!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刘以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带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大城小城被邓卓一人搅得乱作一团,和雪终于顺利跑回了家,见到了父亲。
刘以已经累得虚脱,只用尽全力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老人喜极而泣:“卓儿!我的卓儿!我听说你们被人救了下来,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我还能看到你!我的卓儿……”
刘以在父亲怀里休息了片刻,便道:“爹!咱们快离开这里!这里一刻也不能留!”
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忙擦干了眼泪,连连点头:“是是是!是这个道理!知道你逃跑,他们一定会回来抓你的!”
“快!”和雪气喘吁吁,只道,“要快!也许追兵马上就回来了!”
老头道:“是的是的!容我收拾一下!咱爷俩赶紧收拾行李,离开这里,哪怕流浪江湖,哪怕风餐露宿,只要咱爷俩在一起,就什么都好……”
老人一面不停地念着,一面着手收拾起衣服物件来。
刘以急得夺过父亲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大声道:“来不及了!爹!只把值钱的东西带上就好!我们要快!要快!”
不等两人思索太多,不远处已经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快!别让他跑了!”
父女俩大惊失色,此时便连值不值钱的东西全都来不及收拾了,两人顿时夺门而出,朝着后街小巷跑去。
好在此时大街上乱哄哄一片,邓卓先前闹出的动静不小,城内人心惶惶,城主强硬的镇压手段适得其反,更是搅得这里一团糟。
如此情形下,慌乱的和雪父女俩在慌乱的人群中便不显得扎眼了。
只是此时,人群上空忽然极速掠过一个黑影,然后便是几匹人马从背后奔来!
有几个黑袍骑马冲进人群,一心只在空中那个黑影,全然不管马蹄下的平头百姓!
人们惊叫着四处逃散!
刘以父女被人群冲散,顷刻之间,任凭和雪如何叫喊,如何张望,都再不见父亲的身影。
父亲淹没于嘈杂的人海中。
刘以急得快要哭出来,可是却被人流推着往不知名的方向移去……
刘以出了城,在城门口等了许久,却一直不见父亲的身影。
直到城内的官兵又开始胡乱抓人,打算再度封闭哺河城,和雪知道自己回去必死无疑,所以才不得不离开。
只能等着父亲自己找机会出城了。
可如今自己无依无靠,孤身一人飘落在外,就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得到保障。
得益于人皇的“贤明”,如今的官员荒淫无度,骄奢不节,欺压得百姓苦不堪言,如此环境下,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人物可不在少数。
如今世道,这样一个弱女子想要在人间立足简直不可能。
天色昏暗,四周的行人越来越少,和雪不敢离城太远,也不敢离得太近,于是只在十里外的一处废弃的小木屋藏身,躲在柴火堆后面,不敢出声。
期间果真来过不少人,有官兵,有百姓,有土匪……每一次来人,都要吓得和雪心惊胆战,一动不动。
好在这些人都只是过路歇脚而已,停留些许时候便尽数离开了。
刘以担惊受怕到了后半夜,才终于战胜不了瞌睡,昏昏沉沉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又有人来了。
那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和雪想要看看来人是谁,可是双眼皮却重如千斤,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另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那小子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又跑了回来?”
“哼!咱们五个对那臭小子出手!让他跑了已是他走了狗屎运了!他又岂敢回来?!”
“有理。咱们先歇一下,然后再回去快活快活。”
“哈哈哈哈!你小子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
……
刘以瞬间从睡梦中惊醒,却见一道黑影跃了过来,将自己压在了身下!
刘以被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来!
可来人反应极快,意识到此处还有别人,他一翻身落在和雪身旁,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不然我杀了你。”
刘以惊恐地连连点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胸膛。
那黑影往下看了看,看到了和雪剧烈起伏的胸膛。
“是个女人……”
“……”
刘以透过缝隙望去,是五个白衣男子。
男人们有说有笑,聊的却多半是些风花雪月的艳事,听得和雪面红耳赤,双颊烧得滚烫。
一人道:“这里昼夜温差大,白天要热出人命,此时几道凉风一吹,还显得凉飕飕的,我看这里有个柴火堆,不如咱们生火来暖暖身子?”
说着,他便向和雪这里走来。
刘以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却也感觉到自己嘴上的那双大手加重了两分力道……
“暖什么暖!省省力气吧!等进了城,找个女人给你暖被窝不好么?”
“哈哈哈哈哈!三师弟说的有理!”
“那好,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这就走吧,再晚一些,可找不到女人了……”
五人又东拉西扯说了几句俗话,声音终于逐渐远去了……
刘以终于松了口气……
身边传来同样深长的呼吸。
刘以这才发觉,只是身旁这个男人脱离了危险!他对自己而言是友是敌,还没个定数呢!
刘以又紧张起来,她推开身旁的男人,道:“你是谁!干什么的?”
男人站起身来,借着月光,和雪才看清了男人的脸。
“又又又!又是你!怎么又是你?!”和雪指着邓卓,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邓卓微微笑着:“缘分使然。我说过的。”
这简直脱离了巧合的范畴了,和雪不得不想,莫非世上还真有缘分这种奇妙的东西吗?
可此时邓卓嘴角带血,身上有伤,看上去有些疲惫。
刘以也不再担心了,她问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要杀那个城主吗?”
“遇到高手了,没得手。”邓卓笑着,“那城主有一套,这么短时间就得到了凤舞军的支援,看来和曹风的关系非同一般。”
然后邓卓又问道:“那你呢?怎么在这儿?”
和雪叹了一口气,道:“我回去找我爹了,可惜我们在出城的路上走散了,所以我在城门口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我。”
喻竹死了。
他感觉自己的视角正在不断上移,最终离地一丈,俯视众生。
他看到,自己仰面躺在大街上,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他听到那个菜农在呜呜的哭:“苍天无眼哪!这样好的一位公子,竟然这么年轻就走了呀!叫小老儿如何过意的去呀!”
那个胖子早就不见踪影了。
那个徐大眼说:“这人突发疾病,暴毙街头!赶紧通知家里人来收尸吧。”
“我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喻竹叹息着。
后来,他望见年迈的父母跑来了,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那里哭天喊地,叫人看了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冯橘来了。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尸体旁,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喻竹担心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这里这么吵,你的耳朵受得了吗?”
可冯橘此时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
她怀抱着喻竹的尸首,一动不动。
她的身边,人们大声说着话,父母也还在声嘶力竭哭喊着。
渐渐的,她洁白的耳朵里流出两道鲜血来。
她聋了。
再也不会受到噪音困扰。
她获得了永远的宁静。
喻竹叹息着。
有个声音问他:“你瞧,为了十两银子,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值吗?”
喻竹回头去看,一个白衣男人站在自己身旁,一脸惋惜地看着街上的景象。
白衣男人摇摇头:“我说不值!”
喻竹说:“那不是十两银子,那是邪恶与正义的交锋。”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已经死了,跟我去焚金城吧。”
“你是什么人?”
“我是监狱长,城主的使者,我来接你。”
喻竹便随他去了焚金城。
在焚金城,监狱长对喻竹道:“城主有指令,他们说,你一生嫉恶如仇,处事公正,明事理,辩是非,评善恶,最终还是因为维护正义而惨死街头,实在大善。”
“因此!城主决定封你为焚金城判官,位列仙班,掌管问心台!人间之生灵,凡身死,必先至焚金城,前往问心台,评功过,行赏罚,待功过持平,因果尽消者,方能了却俗缘,干干净净地前往灵界。”
喻竹说:“什么意思?”
监狱长说:“你成仙了。负责管理问心台,让人间之生灵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喻竹惊喜道:“这好极!这正是我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目标!”
监狱长道:“那好,你情我愿,正是天意。”
“不过......”
喻竹眉头一皱:“不过什么?”
“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当不了判官。”
“怎么就当不了?”喻竹有些急。
“你声音太小,长相太美,镇不住那帮子凶城主恶煞!”
“那要如何呢?”
“这样。”监狱长口中默念口诀,伸手在他面前挥过。
好像一阵清风从脸上拂过,除此之外,喻竹并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可是监狱长微微一笑:“这样就挺好。”
“这样怎么了?”声如洪钟,又如惊雷滚滚,震得这空荡荡的焚金城一阵浩然回响!
喻竹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样洪亮的声音!竟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来的?!
“这!”
“太不可思议了!”
喻竹大喊着,惊得这四周土石滚落。
监狱长笑了笑:“够了够了,别再喊了。省点力气以后说罢!”
喻竹试着小声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可他的声音依旧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