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是在告诉将军,”楚垂容轻轻摇头,“这世上没有永远。所以,请不要对我许下这样的诺言。”
“那你要我如何做?”温辰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你要我如何证明给你看?”
楚垂容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将自己的手腕从温辰屿手中抽出。她后退一步,语气平静:“不必证明什么。将军待我已经够好,我很感激。但是感激不是爱情,我不能因为感激就答应你。”
“楚垂容!”温辰屿喊住转身欲走的她,“你真的以为,你现在这样逃避,就能让自己不受伤害了吗?”
楚垂容的脚步顿住了。街角的风吹起她的衣袂,也吹乱了她的心绪。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至少,不会比相信别人的承诺更痛。”
楚垂容近乎要笑出声来,那笑意却透不出半点欢愉。她的手指攥得更紧,连骨节都微微泛白。她静默片刻,眼睛望向巷口的斑驳阳光,淡声反问:“将军所说的‘此生唯一成败’,可是非要以我的意志为赌注,押上一场与我毫不相关的胜负?”她的声音虽轻,语调却满是疏离。
温辰屿听后,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沉了下去。他没有急着回答。显然,她说的每句话都像刀锋慢慢刮过他的胸膛,教他如何冷静都难免感到几分痛楚。他本以为自己这般耐心,总能让楚垂容卸下心防,可今日她的冷漠,又一次将他送上了高墙之外。
“与你无关?”他缓缓问出口,声线低沉,“楚垂容,你的医术救了多少人,怜悯之心不曾止住;你的一双拳脚,更是一次次从那些豺狼虎口护得自己全身而退。何时轮到自己,却成了毫不相关?”
楚垂容微微一怔,她的眉尖轻轻蹙起。这句话像一根针刺住了她的心口,带来浅浅的酸意,却并不深痛。她侧过头,目光渐渐从巷口移到远处的天际,牛云交织处似未曾出现尽头。她终于出口道:“温辰屿,我楚垂容既然活着,心底就有着过往偿还不了的债,未能解散的苦。若想借此生从我这里讨一个成败,是否太骄矜?”
温辰屿脸上的神情忽而僵住,眉宇沉沉落下一幅复杂。他无法从言语上越过她的薄凉语调,也无法突破她眉眼间的那道浅浅壁垒。这一刻,他无从辩驳,也无从接近。楚垂容的坚冷,如同做了数年冷练的兵刃,削硬了他能伸出的柔情。
“骄矜?”温辰屿喃喃重复,“若我真有这般不自量力,便是以为我可以救你脱离十四般苦。”
楚垂容低低地笑开,垂眸出声:“将军,救不了的。”她抬首,直视着他,语气却温柔了些许,“你我从不曾相知。你救过我,我感激;你对我好,我也感激。可将军当真以为,感激便可敌过那些沉痛世事吗?”
温辰屿深深凝视她,这一次却没有回答。他的肩膀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沉重,而整个人虽站立巷口,仿佛随风稍度便能往天涯而去。
忽而间,巷口的风卷过来,扬起了楚垂容轻轻挽起的绣帕,她下意识抬手压住,动作倒是带出一点柔善模样。温辰屿看着她的举动,骤觉她一身纤薄仍是动人的。他上前一步,但只稍微贴近她一尺,声音虽柔缓却潜藏些许无奈:
“你给我机会,我何曾急着讨一场胜负成败?”他说这话的声音全然不同于刚才,而似是为了打破她的疏离般,承载了一道直至心底的恳求。
楚垂容却未答话,握着药箱的手却逐渐松起,她垂眸片刻,又执着原本的步伐,绕过了温辰屿站立的地方,顺着巷道向前去。昏黄的光晕落在她的肩膀上,流泻出冷淡的背影。
温辰屿没有转身去看她,他也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手不自觉攥紧成拳。他忽然在风中笑了一声,那笑意极为苦涩,自言自语般轻轻开口:“楚垂容,你认为救不了,你就真的救不了了……”
他没有继续追上她,仅就此驻足巷口,而目光渐渐黯然,最终化作深沉。
楚垂容走出巷口,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她抬头望向天际,暮色渐沉,街边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忽然想起温辰屿方才那句“救不了”,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那人总是这样,明明已经被她推开,却还要用那种温柔又执着的语气说话。
“小姐,前面有人。”丫鬟小声提醒道。
楚垂容抬眼望去,只见言玉正站在不远处,一身月白色锦袍,手中摇着折扇,风度翩翩。见到她,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楚姑娘。”他唤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楚垂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侯爷不是该在家陪着梁小姐么?”
言玉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垂容,你何必这样说话。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怨我,但当初的事……”
“当初的事?”楚垂容冷笑一声,“侯爷是想说,当初站在梁流徽那边,看着我被送进辛者库的事吗?”
言玉的脸色变了变:“我也是被蒙在鼓里……”
“够了。”楚垂容打断他的话,“侯爷还是回去陪着你的未婚妻吧。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说完便要离开,却被言玉一把拉住了手腕。楚垂容浑身一僵,下意识就要挣脱,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放开她。”
温辰屿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言玉的手顿了顿,却并未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温将军,这是我与楚姑娘之间的事。”
“我说,放开她。”温辰屿一字一顿地重复道,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楚垂容却在这时猛地甩开了言玉的手,她后退两步,冷冷地看着他:“侯爷,你若再敢碰我一下,就不要怪我不气了。”
言玉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楚垂容用这种眼神看人,仿佛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温柔善良的未婚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