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叙就这样带着别人的老婆招摇过市。
消息传进蒋申英耳朵里时,他正带着蒋母在‘福临门’二楼大厅。
大厅尽头以国画屏风切割出几间兼具开放性与私密性的隔断,蒋氏母子坐其中一间。
蒋申英助理贴耳汇报后,他握着筷子,狠狠将盘中虾饺皇一分为二。
“阿英,发生什么事?”
“冇事啊阿妈,来,吃。”
母慈子孝,分享汤羹。
楼上,一间9九百尺包房比蒋宅厅都要大。
雕花红木门隔开浮华喧嚣,落地镜折射出金碧辉煌的鎏金浮雕,空气里都漂浮着琥珀色威士忌与檀香混杂的气息。
安子宜托腮而坐,同边叙相顾无言。
洪义叙哥好大派头,楼下大厅乃至隔壁包房宾,都纷至沓来打招呼。
江湖上人人都道,边叙的女人是‘丽珠华都’那位风情万种的万人迷老板娘,冷不防他带一张陌生面孔。
身姿盈盈,弱不禁风,素到彻底一张脸,谁不惊讶大佬竟然会玩这种学生妹。
哪比得上丽珠姐够味?
也有人认出安子宜,这位不就是蒋申英正房太太?
一时捋不清关窍,讲话都磕磕绊绊。
边叙看着安子宜逐渐失去耐心的一张脸,总算收起一副得意忘形的做派。
挥挥手,吩咐侍应生闭门谢。
包房恢复安静。
她看着一道一道卖相奇绝的精致菜肴端上桌,眉头越拧越深。
他在桌对面温柔提示:“先喝点温水润一润。”
安子宜手指抓着桌上餐布,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胃里又是一阵搅弄。
她摇摇欲坠。
眼前红桌,金碗,都变得黑、变暗、变得模糊。
边叙终于发觉不对劲,站起身走过来:“安细细?”
安子宜没办法回答,溏心鲍香甜气味冲击着她的鼻腔,紧跟着是一股胃酸汹涌。
她捂着嘴巴跌跌撞撞奔向洗手间。
边叙呆在桌前。
侍应生听到动静,贴着墙根蹭进来,撞见大佬面色铁青坐在主位,雪茄剪捏在指尖转出寒光。
颤颤巍巍剪了雪茄递过去,再火速缩脖垂头退出。
叙哥雷霆暴怒,路人不可久留。
他就站在门外,听她痛苦的呕吐呜咽。
安子宜苍白着脸对住鎏金镜,细细想,仍然不知道这几天吃到什么,居然引起这样大的肠胃反应。
她从‘毅昌大厦’长大的人,都跟美贤开玩笑讲,除了砒霜,连馊饭都能甘之如饴。
等她出来,他亲手,碾灭了雪茄烟蒂。像感觉不到痛。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都是红的。
安子宜的是难受的,而边叙,是冒着杀气的猩红。
他眼神睨过她尚且平滑的小腹:“他平时同你……有没有做措施?”
安子宜一愣,旋即仰头挑衅:“怎么样?要了我,你绿帽从头带到脚啊大佬。是不是考虑退货?”
边叙心痛如同中了穿心咒,猛然攥住她手腕,掌心青筋暴起如盘龙,一把将她按入怀中。
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割出血色纹路。
她看不见他咬牙切齿,只听到他沙哑破碎嗓音:“我边叙的种,就算借人条命来生——”
安子宜错愕。
“买大送小,有的赚。我就多添双碗筷,好过你夜夜对住弥敦道霓虹灯牌呕酸水。”
她彻底傻眼:“你不要发癫……”
门外旗袍女郎托盘里的冻柠茶渐次结出水雾,如同边叙此刻狂跳的心脏——这杯1994年红港最流行的饮料,终究比不过潮州渔村阿伯熬了三十年的龟苓膏更苦�6�8。
他拇指重重碾磨着,安子宜精巧锁骨下方,新鲜的,出门前他刚刚咬下的齿痕。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上了我的床,就不要再妄想回到蒋申英身边。”
‘福临门’楼下街边,漆黑一片的宾士车内,蒋申英望着MR2尾浪嚣张,扬长离去。
蒋母不疾不徐,仍然平和语气,劝慰蒋申英:“没关系,细细最懂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蒋申英不语,重重捶一拳方向盘。
刺耳的喇叭声惊起一片行人咒骂。
安子宜再送不到亨利手中,他的工作就要青黄不接。占尼虎显然需要边叙这个得力帮手,连他这棵摇钱树都可以不顾。
而对赌合约又落在和胜连手中。
邓太打遍电话,都无人敢应蒋申英接下来的档期。堂堂影帝,刚刚风光两年,竟然又要青黄不接。
蒋申英烦躁道:“阿妈,动作快一点咯。不然我们卷铺盖走人,住什么太平山,要屁滚尿流打包回深水埗啊。”
蒋母仍然笑眯眯:“阿英,那你摊上这样水灵的老婆,这辈子没可能再当回穷人啦。”
—
MR2速度飙升,强力的推背感,压迫到她难以开口。
安子宜从口袋掏出烟盒,摸过他放在中控的塑料火机,“咔——”
咔到一半,被他暴躁抢走。
烟连同火一并,一把扔出窗外。
他不讲话,只一味的蹙眉。
不能由着边叙发疯。
皇后大道璀璨夜景一闪而过,安子宜试着解释:“边叙,我根本没可能怀孕。”
边叙不作声,默默降低速度,睨她一眼:“怎样?套可以扎洞,安全期不安全,事后丸也不是百分百percent。高材生,念书十几年都没有生理卫生课?”
安子宜被噎。
但仍然郑重其事咬字:“我再讲一次,我根本没可能怀孕。”
他嗤:“有没有可能,等下请医生看过便知。”
如此,她便不再讲话。
车子最终停在觉士道,她还是住进了这幢奢华到夸张的欧式别墅,在人类拥挤,寸土寸金的红港。
安子宜同边叙前脚进门,她烦躁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就引来大佬大惊小怪:“喂!你可不可以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不要摔出人命来啊!”
未等她一记白眼翻完,丽珠后脚穿着红色牡丹纹旗袍娉婷而至。
丽珠后面跟着一位带圆框眼睛,提着药箱的医生。
一看就知道两个人在闹脾气。
边叙双手叉腰,宽肩直背大马金刀。
但丽珠就是知道,他此刻气到脑袋顶都要冒烟。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妹妹仔,别紧张。”丽珠一边瞄住边叙,一边还要坐在沙发和颜悦色哄小孩。
“我不紧张,让医生看就是。”安子宜倔着不看他,因为不适呕吐发丝凌乱,活脱是叛逆少女。
两个人一个望东,一个望西。
丽珠三十年造化,男男女女情场中见多识广,也要十万艰难才压住心中酸涩。
才能面对他,同他近来心爱的小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