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第一声后,阿赖立刻按照边叙吩咐,关闭发动机,切断船上所有电源。
渔船改装的偷渡船陷入黑暗。
安子宜不自觉,搂紧他的劲腰。
“嗖。”
“嗖。”
又是两声子弹撕碎海风的声音。
因为失去光亮瞄点,对方打偏。
船舱底部机器的马达声安静下来,浪头敲砸锈蚀的船身,闷响似战鼓擂。
他们暗了下来,对方的船就要亮灯。探照灯来回扫射中,明暗互换。
她应该在鸟语花香校园温书,天知道竟然卷入海上社团枪战!
“叙哥!”有脚步声,从底舱上来。
“不怕。”边叙低头,狠狠亲一口她的脸。
他想要起身,才发觉女孩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铁汉柔情,原来这样酸涩。
边叙在她脸上揉一把:“安细细,我保你没事。”
“那你呢?”她问。
“放心啦小阿嫂,没搞到你,我怎么舍得去死?”
瞬间破坏掉所有浪漫气氛。
然而手枪射程有限,从第一颗弹头擦着发丝嵌入舱壁,他已经算准时间。
果然,边叙刚刚起身,船舱内已经被冷白光束捕捉。
海浪起起伏伏,光束跟着跌宕,映出船舱内几个人影绰绰。
“蛇头,阿赖,稳住船。”
安子宜见到他抓起望远镜,红外望远镜,他试图看清对方船上的人。
“砰!”
又一声枪响,安子宜吓到尖叫一声抱头蹲下。再抬头,边叙稳稳站着,面无表情,他衣袖如同被刀锋割开,正在渗出血迹。
“边叙!”
他回应:“没关系,擦伤。”
几位伙计谨慎变换着走位,挡在边叙迎向对方的那个方向上。
他们的面孔很陌生,安子宜可以确定,在他和她的相处中,他安排人接她放学、跟着她保护她的行踪。
那些人里没有这些人。
她眨了眨眼,发觉边叙比她想象中神秘。
但安子宜没有机会再想更多,因为一阵激励的扫射“突突突突”。
连发子弹裹着硝烟味在船舱中爆开,柴油刺鼻味道瞬间弥漫出海面,火光从底舱迸发出来,如同恶魔之舌,舔舐海面。
最近的一发子弹嵌进安子宜皮鞋前不足两英寸的木质船板上。
边叙奔过来,临危不惧的那种沉着消失不见。狭长漆墨的眸被海面上火焰引燃。
“有没有事?”
安子宜被吓到抱住头。
他一手护住她,一边抬头张望。对方的船越来越近,火力严重超过预计。
一位伙计紧张问:“叙哥!要不要还击!”
他咬牙,没时间多想。
“留两个人,保护阿嫂。乔木,乔金,跟我走。”
但这是海,他们要去哪里?
“边叙!”安子宜想明白的一瞬间,惊恐的睁大眼睛,她伸出手,都是徒劳,只看到边叙一跃而去的背影闪过。
他跳海了,他一定善水。
但这里不是儿童区,不是深水区,这里是公海!
安子宜的心跳剧烈的砰砰跳起来,和她紧张或心动的力度完全不同。
她的心跟着他跳进了海里。
南太平洋的水温不如想象中暖,让人战栗,跟着浪涌上下坠落抛起。
月光摔碎在浪尖上。
“海里!他在海里!往海里射!”
她看不见海里的人影,只看见子弹入水,带起的一道一道白色线型泡沫。
“边叙!”她追过去,握住这艘船已经腐朽的栏杆,嗓音已经喊破。
几个马仔围过来:“小阿嫂,这里危险,到船舱里面去。”
安子宜甩着手臂:“你们在这里干嘛?你们会不会水?船上有没有枪?我们怎么帮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湿漉漉。
小绵羊,小狐狸,大喊大叫,失去所有恬静、可爱、漂亮神态。
“叙哥吩咐我们保护你。”
“除非近身肉搏,我们不会还击。”
“……!”
“他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哗。
整片海域被功率惊人的探照灯完全照亮,强光之下,刚刚双方甲板上勘破夜色的灯光都如同萤火微弱。
噪音好大。
“O记办案!双手举高趴低!”
海上人竟然浑然不知,什么时候O记穷鬼批了超额经费。
竟然开快艇同直升机来抓人。
差佬从直升机底部绳索,如空中飞人一样耍帅落下。
枪声就此中断。
安子宜大脑失灵。
“我是红港警察。”周亚坤登船,看到安子宜,完好无缺小女孩。
“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参与社团与走私等违法活动,请配合调查。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安子宜嘴唇发抖:“阿sir,还有三个人在水里。求求你们救救他。”
周亚坤指挥,立刻几个警员穿着救生背心下海。
她继而说:“阿sir,我要报警。红港市民蒋申英,以非法手段诱拐我出境,对我实行非法禁锢。”
……
安子宜在O记警署接受一整天的询问盘查之后,被宣告释放。
她走出询问室,坐在走廊塑料联排椅。
刚刚询问她的女警官走过来继续问:“子宜,需不需要我帮你call家人来接?”
家人么?
阮艳春?还是安邵?
安子宜苍白的小脸挤出一丝礼貌的笑:“我等边叙。”
他会不远千里去救她,他不会趁人之危,他会为了让她避开火力,跳进深夜的大海里。
他更像她的家人。
女警官神色不太自然,嘴角一抽:“Sorry,边叙不能跟你一起离开。我建议你还是回家去等。”
“为什么?他是为了救我。”她低头,看右手上缠着的纱布,掌心血色洇透白色织网状布料。
女警官再次:“Sorry,与案件相关,抱歉无可奉告。”
安子宜争辩:“我明白他在你们的档案中,记录复杂。但这次边叙是为了救我,从红港到泰兰德,一趟行程要3天,Madam,他已经将近10天没有休息。”
“我们警方正常审讯,会保障每位市民的基本人权。”
“可是……”
“安小姐。”周亚坤从里间办公室踱步走出来,他端一杯茶水,闲庭信步,嘲讽,“大佬同普通人不一样啦,最低消费四十八嘛。时间久了,你习惯就好。”
周亚坤对着走廊另一头的警署大门扬了扬下巴:“你看,丽珠就不像你这样慌张。”
她看见丽珠倩丽的身影,斜靠在警署门口抽烟。
安子宜转头,重新盯住周亚坤:“周sir,我都觉得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周亚坤轻咳,低头抿茶,继而才抬头:“大概是半岛慈善晚宴,那时,你还是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