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产保全?”阮艳春半张着嘴,眼睛越听越无神,像提前进入垂老状态。
她后知后觉,这富贵云烟与她都毫无关联。
连安子宜都只是蒋申英摆布的人偶。
阮艳春看着安子宜那张脸,精致无暇,平静的带着一抹淡然的似笑非笑。
分明中环橱窗里镶钻的Blythe娃娃。
这样漂亮,这样好的年纪,竟然一手死牌打了稀烂。
“蒋申英居然玩我?”阮艳春不可置信,手指直戳安子宜的眉心,“你废物!不争气!倒贴的财神都扶不上轿,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话音未碎,边叙抬手,动作利落的在安子宜腮边带起一股风。
他大手有力,完全压制,铁钳一般擒住阮艳春伸过来的手。
他并不管阮艳春,只是回头皱着眉头看安子宜,眉骨割出阴鸷的影:“她打你?”
阮艳春忽觉后颈发凉,明显感觉到这个恶名昭著的男人跟蒋申英不同。
蒋申英行事似浅水湾养尊处优的波斯猫,眼前这位分明是砵兰街淬过血的斩骨刀。
蒋申英讲,安子宜是我的玩具,你不可以碰我的玩具。
而边叙质问很短,意思却是:她欺负你?
江湖中淬炼过的恶气与狠毒在蒋宅弥漫,阮艳春立刻转为讨好的:“没有啦,我只是同细细讲道理。”
她的话像个屁,边叙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只嫌恶的皱眉,继续问安子宜:“常不常打?”
“我第二次见到你,你身上就有伤,是她,还是蒋申英?”
安子宜看着阮艳春:“不是蒋申英。”
阮艳春脸色骤变,仗着边叙此时后脑勺对她,看不见,狠狠瞪安子宜一眼,似责怪她没有良心。
霎时边叙恰好回头,将她眼风尽收眼底。
阮艳春的功力自然不够看,边叙扫过来,就如同高压电。她立刻摆手自保:“不是我,天地良心!要怪就怪安邵个烂赌鬼,输光棺材本发癫嘛!我日日当细细系观音菩萨供——不信你问,细细,你讲句话啊!”
安邵发疯的时候,阮艳春确实护着安子宜。
护着她那张漂亮脸蛋,担心她砸在手里,买不到一个好价钱。
边叙严重怒火不化,点点头:“好得很。”
Rita端个果盘进来,有心为这四分五裂的人缓和气氛问:“太太饮碗花胶汤先?边生,吃饭没有?家里还有海鲜,不然我做海鲜粥?”
连菲佣都会问她是不是肚饿。
边叙被传染上失望。
但有的事必须要问清要解决,他搂一下安子宜:“累了一天,你去躺一躺,我同她讲几句话。”
‘她’根本配不上一声‘阿婶’的称呼,更不配安子宜叫‘阿妈’。
此时阮艳春倒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她才不要跟边叙谈,鬼知道他要谈什么。这个男人是活炸药,引线随时引燃,阮艳春求助:“细细……”
安子宜也问:“谈什么?”
“如果不是我,你同我阿妈根本没交集。所以一定跟我有关?我已经成年,任何事都可以自己做决定。边叙,不要绕过我。”
不要像蒋申英一样,把我当个‘符’。
三个人绕着茶几坐,安子宜要保持头脑清醒,不要和边叙贴着坐。他身上的气味,颈间的温度,滚动的喉结,都会轻松攫取她的理智。
阮艳春忐忑,选择她所擅长的市井那套先发制人:“我话讲在前面,既然蒋申英跟细细的婚事不做数,那聘金……”
边叙不是有耐心的人,零帧起手打断:“阮女士,你的床上是不是死过人?”
阮艳春张着嘴巴没来得及合上,顷刻间脸上血色褪尽。
男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好像地狱鬼混掐住了阮艳春的脖颈。
安子宜也脊背一僵,手指用力抠在沙发的皮面上。
“你这个人怎么乱讲话?你有证据吗?这根本没有的事,简直血口喷人!”阮艳春最擅长用喋喋不休掩饰心虚。
“时间是一九八九年,死者苏彻生,年四十,亲友更习惯叫他飞机彻。”
……
一派安静。
厅中只有立式时钟整点敲击的声音。
“铛——铛——铛——”
好像法庭上重锤宣判,轻易了结阮艳春苟且偷生的一千八百天光阴。
阮艳春嗫嚅:“我听不懂你讲什么,你讲什么我都不会把我个女给你……”
“是吗?”边叙后靠的坐姿懒散,长腿交叠,他浓烈的情绪似乎只为安子宜本人。
“以为我同蒋申英一样,要用飞机彻拿捏你?”
边叙倏然笑了一下。
安子宜在极度紧张中,仍然发觉他这一丝笑。
分明是淬过海风的刀锋,偏生沾着糖水铺杨枝甘露的蜜。
唇角勾起的弧度,足以盛满少女湿漉漉的月光。
“让我来同你讲,蒋申英拿捏你,也是为了操控子宜。而我,我心底有她,也不想要操控她,我可以帮你解决问题。我想要她自由。”
自由的选择,自由的追逐,就好比本埠六百万庸庸碌碌却努力搵钱的市民。
那是安子宜原本就应该有的权利。
安子宜望过来:“边叙……”
边叙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松。
而下一秒,小姑娘说:“我想要自己解决,你可不可以介绍律师给我?”
“可以。”他毫不犹疑,虽然按照计划,这将是一个很漫长的谈话,会不可避免夹杂着阮艳春的侥幸或歇斯底里。
但安子宜要做,顺理成章,他没有任何权力替她接管她的母亲。
到嘴边的话咽下就走,可阮艳春却不能再淡定。她藏着一个性命攸关的秘密,却被人轻松明晰的知道着。
“你们要走?你们不能丢下我。”阮艳春拉住安子宜的手,又在边叙挑眉警告下松开,她面色衰败:“邓太已经向我下了通告,这里我不能再住。”
“细细,你要住大屋,怎么不带上阿妈?”
“我住808。”
阮艳春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边叙:“我都听人讲,你真要细细做小?丽珠是不错啦,但是已经三十岁,女人三十岁哪比得上细细鲜嫩多汁?”
又转眼看安子宜:“还是你故意抛下我?你不要骗我,边生对你这样好,处处为你着想,怎么可能放你住808?”
边叙已经明白,母女之间事情,安子宜不需要他插手。
抿着一根烟静观其变。
结果听到安子宜讲:“就808,要住你就跟我走,不住你自己想办法。”
阮艳春尖叫:“我才不要回去!”
边叙咬着过滤嘴,尼古丁熏到他眯上眼,他跟阮艳春同时发生,一字一字:“808我要住,她不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