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究竟见过世面，不似小弟那样动不动惨叫。
占尼虎捂住手指，额头渗出一圈细密的汗珠。
跪在关二爷前的两个马仔却看不过话事人被如此羞辱，疼到变声也要大喊：“边叙！你不要欺人太甚！”
外面廊厅之中，两方人马早已经水火不容。听到动静乌泱泱涌进来，站各自老大身后。
硝烟味在香火气中弥漫。
占尼虎坐回去：“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等你那个小姘头来了之后，经不经得住这个架势，晓不晓得究竟是不是你铲掉我的摇钱树。”
边叙勾着头，眼神不动声色跟吹皮一对，拇指摁了摁耳屏。
再抬头时，眼中的戾气已经尽数消散，全是戏谑：“虎哥是不是在讲笑话给大家听？哇，我们偌大一个洪义咯，靠一个戏子养活？难怪你们，”他抬手，手掌向上划过对面全场，“三天饿九顿。”
“还有，你都讲妹妹仔是我相好。”边叙又望向秦德彪，躬身往桌上一撑：“当着关二爷跟四爷的面，你都动不动绑我女人，以后洪义是不是都不用讲规矩？那不如这样，我看上你话事人个位……”
“边叙！”秦四爷猛地一敲拐杖，阻止他将密谋之事摆上桌面，“不要没大没小！”
“阿虎，今日个事，你要给阿叙一个交代。”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后天我们洪义办喜事，由我主婚。你个话事人同一个堂口当家打成这样，讲出去都有失脸面。”
各自小弟都在跟前，这时候认怂岂不是很没面子？
占尼虎也要硬刚到底：“交代？交代什么？他们不过是惩恶扬善嘛，边叙猖狂，江湖上几多树敌？不都是我们洪义护住他？”
边叙往后一靠，为‘配合’占尼虎所说的‘狂’，夸张的笑了起来。
“四爷，我脸上都挂彩啊。丽珠最讲究个人，恐怕就要嫌我，后天婚礼，不办也罢。”
秦德彪怒声：“胡闹！”
一场对峙尚无定论，又有马仔冲了进来：“叙哥！四爷！差佬封了‘丽珠华都’！”
边叙眉心一跳，迎上去：“丽珠有没有事？”
“阿嫂，阿嫂没在舞厅……”
“跟我走。”他大手一挥，大半个屋的人哗啦啦起身就走，还不忘做戏做全套，盯住占尼虎的人警告，“你们搞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一点，不要在丽珠面前乱讲话，明唔明？！”
好似最在意丽珠，为她连无法无天的脾气都收敛。根本不将占尼虎口中什么姘头、蒋太放在心上。
葵青的人马离开，武馆香堂内蓦然变得安静。
占尼虎手指都没处理，叼过手下点的雪茄：“四爷，大婚在即舞厅被查，不是吉兆啊。”
他要拦这门亲。
占尼虎刚刚还将荃湾夜总会被封，怪到边叙头上。这次‘丽珠花都’被查，时间赶的恰恰好好，与他占尼虎究竟几分勾连？
秦德彪却缓缓起身，老态龙钟的摇摇头：“O记嘛，别个本事没有，成日就晓得搞这些下马威。”
秦四爷要推边叙上位，势在必行。
边叙来到‘丽珠华都’门口，恰好这里被贴上最后一张封条。
他狭长眼眸一眯，掏出一支香烟，红双喜：“原来是老熟人。段sir，别来无恙啊。”
段sir回头，推却过这支烟，喊“收队”！
警员列队下楼，段sir走在最后：“我们接到市民举报，‘丽珠华都’涉嫌包庇有组织罪案，只是常规流程。”
边叙笑得云淡风轻：“我同丽珠都是友好市民来的，一定全力协助O记办案。”
段sir脚步一顿，看着边叙：“你同周sir是老熟人，要不是今天他休病假，也许可以……”
对方在试探。
线人跟警察单线联系，如果阿耀不是周亚坤嫡系，也没可能掺和。
他段sir又算老几？
边叙塞一包万宝路进段sir制服口袋：“周Sir这人没趣味的，我还是押宝段sir。”
段sir一笑，一包烟又塞回边叙手中：“我们都是同事来的，谁负责都一个样的嘛。”
边叙叼着眼站在路口，call了丽珠。
后半夜，雨势渐停。
福士车黑着灯，静谧停在渔村入口。聂远开着车窗，由海浪声将他的思绪抚平。
不期然一道车灯射过来，红色的车身开出残影，驶向村里。
丽珠卧床无梦，十年红港光阴在她脑中回闪。
只余风浪声摩擦窗面的夜里，她的屋门被叩响。
“我……”她披着大衣打开门，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惊讶，“阿叙？”
边叙狐疑回头望身后：“在等人？”
“没有。”她回屋沏茶，“这么晚来，出什么事？”
“‘丽珠华都’被封了。”
丽珠手一顿：“我事先没有接到消息。”
“行动绕过了周亚坤。有两种可能，第一，港英要提拔其他人取代周亚坤；第二，O记出了内鬼。”
丽珠：“那……？”
男人伸手：“555进不去，备用电话给我。”
丽珠立刻打开衣柜踮脚翻找，几个零部件须臾之间拼装好。
边叙拿起大哥大call过去，第一句却是：“阿正，妹妹仔有没有事？”
形势不明，他记挂着安子宜却不敢先去看她一眼。
一路疾驰，去换一个她平安的消息。
丽珠等着他挂了电话，自己饮了那杯茶：“既然警队那边有动作，我们的时间更要抓紧。如果有人顶替了周亚坤，红港这边的权限会大大缩小，我们行动都要受制。如果警队出了内鬼……”
“那就会更危险。”边叙拆掉大哥大，把零件又还给丽珠，“我明白。你明天带人去找亨利，就说亲自送请柬。丽珠，后天见。”
后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丽珠熄了灯，站在窗前。看见MR2毫不犹疑的起步开远。
他们仍是战友。
聂远下了车，站在礁石上。
冬日的南太平洋浪涌凶猛，全不似维港之内货轮与游船来往穿梭的繁华景象。
“阿远，”边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刚刚进村就看到了你，有急事处理。”
聂远没有回头，淡淡问：“你真的要娶丽珠？”
边叙不回答，却说：“明早和后天，你帮我做两件事。”
……
‘毅昌大厦’808，安子宜醒来往外走，看见茶几上放一个油光松软菠萝包，正中间插着根火柴。
她20岁生日当天，冰室内遇到边叙。
一张似笑非笑脸，对着她扬下巴的样子桀骜不驯。
邓太打开门，只看见她的艺人仿佛对着一个菠萝包发花痴。
是他在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