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宜在段家豪这句泼冷水中,站定,莫名替他义愤填膺起来。
她转身,定定看着段家豪:“边叙同那些人不同。”
段家豪叹气:“古惑仔各个捞偏门,不就是夜场、赌档、收账、打手?那些钱上都沾血的,你懂不懂?”
安子宜不退步:“你根本没有调查边叙在做什么,葵青……”
“需要什么调查?他是我阿爸那里常,你要不要我帮你查他究竟几进宫?”
她来不及回嘴,有另外几位穿着高档、精致如小公主般女生,高傲像孔雀,擦身而过不忘吐槽。
“小门小户出身。”
“龙成龙,楼凤生楼凤嘛。不过女儿是比阿妈卖的贵哦,一会儿影帝一会儿古惑仔……”
“子宜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被蒙蔽双眼。再乱讲我告你们诽谤!”
她们像听到什么笑话,停下来上上下下打量段家豪。
“我当是谁口气这样横,原来是段sir的公子啊。”
“不过段公子,差佬没得赚的,人家‘玉女歌后’只认钱的嘛,你没机会咯。”
文茵又要冲上去吵。
被安子宜一把拦住:“算了,既然选择出道,我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面对各种声音。无关紧要的人,爱讲什么讲什么。”
聂远的艺人管理做得相当到位,舆论疏导和心理建设从确认安子宜发展企划书的时候就已经做起来。
家豪小男生却骤然耳廓红起来。
无关紧要的人,爱讲什么讲什么。
那为什么安子宜却要同他争辩?
原来,他在她心中,超过了无关紧要,也许保留一席之地。
而宾士车大摇大摆开回葵青,滩涂码头一派忙碌。
大佬视察一圈,不回自己茶屋,一屁股坐进了安邵的‘宿舍’。
其实是废弃集装箱改造,开了两扇窗户,摆上几张床。
“叫安邵来。”
叙哥发话,安邵当然不超过5分钟就弯着腰小跑进来。
“叙哥,叙哥好!”
安邵长期赌博,被逼债数次,作息紊乱,东来躲西去藏,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有半点年轻时让阮艳春一见倾心为他从良的样?
边叙抬眼看了看,这个佝偻的半老头子。
试图从他的眉眼中看见水蜜桃一样鲜嫩多汁的安子宜的影子。
身形瘦弱倒蛮像。
但安细细亭亭玉立,纤薄的后背永远笔直。
再细看去,他眼角眉梢也确实曾经精致过。
威势迫人的边叙大佬站了起来,改拉一把吱呦乱想的板凳坐下。
又对着安邵点头:“坐。”
他伸手,请安邵坐床沿。
这间破落箱屋,显然那里才是主座。
安邵迟疑着不敢上前。
吹皮守在门口,不耐烦“啧”一声:“叙哥叫你坐你就坐咯,大佬时间宝贵,你不要磨磨唧唧。”
“哦哦,好,多谢叙哥。”安邵吓得点头哈腰。
他挪步过去坐在床沿,也不敢坐直,谨小慎微,双手撑着膝盖,只一点点屁股挨着床。
而边叙一记眼刀甩给吹皮,吹皮低头摸了摸鼻子:马屁又拍在了马蹄子上。
“在这里做工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每天日出而作,到月中悬才休息。
大重量的包袱甩在后背上,好几次安邵直接被压得趴在地上,吭吭哧哧才站起来,还要被监工吼。
每天晚上躺在又硬又多噪音的窄床上,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
但安邵脑中闪过那日边叙冲进来,二话不说一脚就踢断了他的腿。
安邵点点头:“蛮好,都满意,都满意。谢谢叙哥给我机会。”
他只有一把老骨头,经不起这血气方刚的暴力摧残。
边叙眉头皱得更紧:“叫我阿叙就好。”
“……?”
安邵额头滴下汗珠:“还……我还是叫……叙哥吧。”
“啧,”吹皮的不耐烦转移到边叙身上,“叫你叫什么就叫什么。”
翁婿两人在狭小空间中尴尬的沉默着。
“在这里吃不吃的习惯?”
当然不习惯。
安邵赌博之外,就爱拿着阮艳春四脚朝天赚来的钱吃大鱼大肉挥霍。
这里菜色相比其他劳工已经算优秀,保证每餐有菜有肉,但安邵想念祐民街卤水鹅跟油光红亮叉烧,想起就胃中涌出酸水,好像饿到抓心挠肝。
但边叙审视眼光中,他点头:“习惯,习惯的。”
边叙看不得男人畏畏缩缩个样,又担心安邵这一副烂身板,日后成安子宜拖累。
安子宜不见安邵,也不许他回家。
边叙一不愿跟心肝宝贝对着干,二不敢真的苛待安邵。
他又咳了一声:“这样,以后每餐让人多加你两个荤菜,做体力活,身体要紧。有什么头疼脑热,同吹皮讲。”
安邵腹诽:不如折现,还能打两把牌转运。
当然是没胆提。
边叙从澳盟抓他回来就放话,再赌一次,斩断双手。
谁敢试探边叙的底线?总归不是安邵。
于是安邵再次点头哈腰:“多谢!多谢叙哥……哦,讲错讲错,多谢阿叙。”
他这才点头摆手:“嗯,叫吹皮去带你领两套干净衣服,每日冲个热水澡。”
男人一摆手,安邵逃也似的小跑逃离箱屋。
这黑面阎罗,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已经另有鸭舌帽从背面翻窗潜入集装箱。
“哎哟叙哥,容光焕发啊。”
边叙点支烟:“借光借光,多谢正哥支持。”
钟正:“你、我、丽珠,是多少年磨合出来,这件事你只要搞定丽珠,不要拆伙,我不会阻挡你们追求幸福。”
他咬着烟蒂眯眼一笑:“我们这样的人谈什么幸福?琉璃易碎彩云散呐。明天夏天送细细走,小妹妹厉害啊,考剑桥的苗子。”
钟正:“费这么大力气追来,你舍得?”
“明年九六,这帮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人有这么容易束手就擒?”边叙意味深长看一眼钟正,“别人不讲,光是秦德彪,精得过千年狐狸。”
“难道你认为,你我二人还真的能全身而退,不带走一片云彩?”
钟正沉默下去。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单身汉一个。
“丽珠女人家不容易,等任务到尾声,时机到,我们还是想办法送她走,或者叫人接她回大陆。”
钟正“嗯”一声,外间已经嘈杂着想起一串靠近的脚步。
“周亚坤什么时候到罗湖?”
“下个月吧。”边叙答。
“好。”
钟正来无影去无踪似的翻窗又走,边叙“喂”一声,“你帮我打份报告,到时候帮我们细细申请人身保护令。”
他笑得恣意张扬:“她可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