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叙伸手摸摸她额头:“是不是又发烧,烧到傻?O记恨不得判我无期监禁。如果我知道他是差佬,我下场惨过占尼虎啊。”
“差佬没人性的,怎么会帮我?”
安子宜笑容不改:“对啊,周sir不也一次一次放过你?”
边叙收起面上笑容,心中讶异不止。
安子宜的意图显而易见。
而他此刻胸中震动如鼓擂,原因却为,连安子宜这样缺乏江湖经验的学生妹都发觉他的纰漏,那解题思路对于秦德彪那只老狐狸来讲,岂不是更加手到擒来?
“怎么会这样问?周亚坤几时放过我?”
“我一次一次走出O记,是因为我从来都带兄弟们走正道啊,不是他周亚坤放过我,是红港法律红线放过你。”
她被他将一军,想起忙忙碌碌葵青港口。
“所以你从出道以来,就想要改造洪义?”
“红港社团乱象积病已久,原来我身边睡一位足以改变历史的三国英雄。”
边叙拉起她的手:“不要赌气细细,谁说小人物不可以有宏大理想?”
这句却是十足十的真话。
他原本就是内地渔村小小少年,经历多少严酷训练,才走到这一步。
到此刻,一根绳上栓几百条人命,更关乎本埠600万市民民生。
秦德彪那些人,不仅人不能走,钱更不能走。
不能任由他们灰色手段,从地下钱庄做空红港。
这块土地的辛劳市民,应该拥有更加平等的权力,和更加公正的生活。
安子宜不再问,她已经明白,他的太极打到这种程度,她是不会再有机会从他口中听到与她猜测相关的任何实话。
她盯住他的眼睛:“边叙,好可惜。”
“什么?你讲什么?”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乖巧将侧脸枕在他的肩头:“好像有很多人,他们都比我更加了解你。”
边叙听得心尖如同被钝刀子划,搂住她,哑声:“细细。”
这一瞬间,对她的心疼和中意再次压下那些规矩。
安子宜,被他折下的这一支小小白玉兰。她从小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长大,阿爸阿妈加起来,还比不上别人家半个佣人的作用大。
她自己尚且艰难求生,一笔一笔演出费用跟分红打到她的银行户头,从来没见她主动去买什么漂亮裙子名贵珠宝,一笔一笔都盘算好攒起来。
她刚刚绽放,他们就急着当吸血鬼。
讲是茹毛饮血也不为过。
他将她养在庭院中,承诺给她自由。
但二十出头小小妹妹仔,想要的不过一个家。
一个没有秘密,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并信赖的一个家。
而他如今在做的事,他的处境,他古惑仔的身份,剥夺她所有的安全感。
安子宜喃喃的,一行温热的眼泪淌在他脖颈间炙热的肌肤上:“边叙,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认识你。”
他横下心,干脆撑起她的肩膀,看着她:“子宜,有些事,我慢慢给你讲。你先不要哭,好不好?”
大大眼睛漾出清澈泪珠,看得一个宁折不弯大佬心都要碎。
她擦擦眼泪,点头,满脸希冀望住她。
安子宜想,如果同她猜想的一样,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同他一起去。
然而包厢门此时被撞开,是启东力大无穷的冲进来:“边生,边生!家里,家里着火!”
安子宜从边叙腿上跳下来:“觉士道?!”
启东点头:“是。”
“快走!”
“call999没有?东南角的小屋有没有人管?还有我阿妈……”
“放心。”边叙拉她一同上车,用力握一握她的手,“家里管家佣人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不要怕,我阿姊,你阿妈,都不会有事。”
当然没什么事。
宾士车开到救火队的警戒线边上,安子宜下车,发现熊熊火焰从配楼的窗户中逸出,舔舐着红港五光十色的夜空。
这场大火映红了红港的半边天。
那时安子宜还不知道,1995年秋天的这场大火几乎成为红港后来口口相传的都市传说。
相传末代洪义话事人,为了追求红极一时玉女歌星,一掷千金,买遍红港市面上所有的华服与珠宝。
然而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却不了了之,女星如同越冬的天鹅飞回了西伯利亚,一场大火不仅烧光千万豪宅,更将红港社团轶事的秘密付之一炬。
这一晚,连维港景观照明都被衬托的黯淡无光。
她在白车车厢找到失魂落魄阮艳春,阮艳春鼻子下面还有被烟熏的黑色,双手却抱着小鱼姐姐的骨灰盒子不撒手。
看见女儿,再看见跟在安子宜身后的边叙。
阮艳春骂道:“早就同你讲,跟古惑仔没有好下场。他不杀人放火,也有人来他家里放火,要人的命。”
边叙理亏,躬身从阮艳春手中接过阿姊。
“Sorry啊阿婶,叫你受惊。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你们今晚先回葵青去休息,那边也有房子,不会很委屈。”
阮艳春在这个时候格外的清醒,毕竟要钱还是要命她分得清。
“安子宜,跟我回‘毅昌大厦’,我们有家。”
她一路念叨:“最容易出事的明明是厨房、杂物间这些地方,那个配楼全都是珠宝首饰咯,我明白,他对你用心,连温度湿度都控制,雇人专门照顾那些矜贵首饰。”
“你脑子给我拎拎清楚,不论他怎样解释,这件事情绝对是人为。我看你今天下午接了电话匆匆忙忙跑出去,怎么样?是不是他在外面出事?”
安子宜低头:“有人在他摩托车上动手脚……”
“你先跟阿妈回家住,躲躲风头。Rita一直在那里,808干干净净。”
边叙摸一摸鼻子,反正他今晚注定无眠,觉士道居然会着火,无论作为哪个身份,他都要一查到底。
“是,子宜,先跟阿婶回808吧。不要怕,我安排人守着你们。”
阮艳春冷哼一声,从管家手里抢过她在这里住的两个月攒下的一箱‘体己’:“说不定不派人还能更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