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玄中被她看的莫名心虚。

    下意识别开了目光,轻声道:“县主,在这京城中,有许多事,是不能深究的,任何人都需要适当的隐忍与妥协。若是太过执拗,只怕反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

    好一会儿,突然下定了决心般道:“县主有所不知,王爷自从接掌镇北军后,便成了众矢之的。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王爷,无数双手想要将王爷从镇北军主帅的位置上拉扯下来,好取而代之。祁瑞霖那畜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自从王爷残废后,御王府更是风雨飘摇,若非镇北军还没完全易主,那些幕后之人,早已害死王爷了。”

    “属下并非不愿意听令县主,也并非不懂县主的怨愤和不甘。”

    “可如今的御王府,赌不起了。”

    司玄中缓缓抬起头,苦笑着看向姜南溪:“镇北军和御王府若是涉入过深,将长公主府彻底推到了对立面,乃至于连皇上也彻底忌惮王爷。那御王府,便当真没有活路了。”

    姜南溪静静看着他。

    良久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司先生,你让人去传令,将包围大理寺的镇北军撤除吧。”

    司玄中欣喜道:“县主您明白就好。不过,镇北军既然已经到了大理寺,便不必撤回了。”

    “谢公子……”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谢公子是为了县主您才去自首的,属下心中也觉得对他有愧。御王府便是救不了他,保他活到处刑那日,至少还是能做到的。”

    姜南溪说了句“谢谢”,很快就送走了司玄中。

    她按了按太阳穴,打算出门。

    金铃、银铃和徐瑞,却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她面前。

    影七后知后觉,神色有些发懵,也跟着跪了下来。

    姜南溪皱眉道:“你们干什么?快起来!”

    金铃神色坚决道:“小姐,奴婢知道,你是绝不可能放弃营救谢公子的。奴婢绝没有阻止您的意思,但请小姐无论要做什么,定要算上奴婢一份。”

    “也算上奴婢一份!”银铃道。

    徐瑞磕了个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南溪吸了口气,声音微哑:“刚刚司先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们该知道,御王府是不赞同我这么做的。甚至,我接下来的行为,很可能会损害到御王府的利益。”

    “你们……确定还要跟着我干?”

    金铃斩钉截铁道:“奴婢确定!”

    她眼圈缓缓泛红。

    眼前仿佛还在浮现前日救下韩妤菲时,两兄妹的惨状。

    那个如血残阳映照下的腐臭沼泽下,还埋藏着多少如韩家兄长一样的枯骨?

    那个桃园庄中,又曾回荡着多少无辜女子凄厉的哭声?

    从前,金铃银铃她们的眼界,只有御王府这一亩三分地。

    她们知道,王爷是个好人。

    是王爷救了他们姐妹。

    也是王爷率领镇北军,守住边疆,保护了万千子民。

    他们觉得,只要是为王爷好的事,哪怕上刀山下油锅,她们也愿意去做。

    可是,自从跟着姜南溪后。

    不过短短一月,她们却看到了许多以前从所未见的东西。

    是小姐告诉她们。

    皇宫中天潢贵胄的命是命。

    御王府中主子的命是命。

    可伤残营中那些浑身爬满蛆虫的伤兵的命也是命。

    乡下庄子里,连一文钱诊费都掏不出的佃户的命,同样是命。

    为什么?

    为什么欧阳盛兄妹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却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