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哑声道:“我今日寻你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事情的来龙去脉。”
穆泽远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他说了冯延骗谢斯辰去给欧阳萱送字画。
却是把他卖给了欧阳萱当男宠。
他说了谢斯辰宁死不从,所以被欧阳萱关在地牢中日夜折磨,生不如死。
他说了自己也被欧阳萱看上,所以才一次次被冯延派往长公主府送东西。
他说了姜南溪在韩妤菲的协助下,从长公主府中救出谢斯辰,因而彻底得罪了长公主府。
他甚至……说了韩妤菲被欧阳萱送给了欧阳盛,一日日遭受非人的折磨。
连她的哥哥韩文彬,也被虐待而死。
每说一个字,穆泽远都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剜去一块又一块血肉。
他知道,公布这些,会让韩妤菲和谢斯辰的名声受损。
尤其是妤菲。
她是女孩子。
寻常人听说她被糟蹋了。
第一反应不是那些侮辱她的人该死。
而是这个女孩脏了,不清白了。
可是,流言蜚语再伤人又如何?
名声再重要又如何?
抵得上妤菲的命吗?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顾不得了。
只想要妤菲活下来!
穆泽远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学子。
他们的脸上有震惊,有茫然。
可更多的是强行压抑的,燃烧在眼底深处的熊熊怒火。
南溪县主说。
明理书院的学子与他一样年轻,一样稚嫩,一样热血。
他们心中的那股火,还没有全部消散。
而他们,需要这些学子心中的那团火,来对抗长公主府,对抗巍巍皇权。
穆泽远闭了闭眼,任凭泪水滚落。
他的神情憔悴,声音嘶哑,可说出的话却意外的有煽动力,让人忍不住共情。
“我不知道,在我和谢斯辰之外,还曾有多少年轻的学子、官员、平民,遭过欧阳萱的毒手。”
“又曾有多少无辜的女子,被欧阳盛关起来蹂躏折磨。”
“就因为他们是长公主的子女,就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所以他们欺凌我们,我们就要活该承受。”
“稍有反抗,等待我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凭什么?”
“西楚国没有法度吗?京城中没有人能主持公道吗?这朗朗青天下,就没有天道良心可言吗?”
“妤菲和谢斯辰明明都已经遭受了那样的折磨,明明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是杀害欧阳盛的凶手。”
“可就因为长公主一句话,他们就要被凌迟处死?”
穆泽远咬着牙,发出咯咯的响声。
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抑制不住的颤抖。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下来,混合吐息着彻骨的仇恨。
“我们日夜苦读,科举入仕,为的就是在这样一个烂糟的朝廷中效力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妤菲和谢斯辰白白枉死。”
“拼着这条命不要了,我也想问问当今圣上,问问满朝文武,问问头顶的三尺神明,他们……凭什么要死?欧阳盛和欧阳萱那两个畜生,又凭什么不用受到惩罚?”
穆泽远话音刚落。
就听一个声音低吼了一声:“泽远兄,算上我一个!”
说话的是毕子墨。
“斯辰于我有救命之恩,之前是我蠢,竟完全没想到,他失踪竟是被长公主府囚禁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若还袖手旁观,那我就是畜生了!”
“也算上我一个!我今日才知道,长公主府竟嚣张枉法到了这等地步。我等苦读圣贤书,为的就是有一日入仕为官,为民请命。今日面对此等暴行倾轧我们若装聋作哑,来日还有何资格围观,又哪来的脸谈为民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