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再次决堤,汹涌滑落,无声无息,却带着滚烫温度。

    她无法抑制,只能将脸深深埋进冰冷手掌里,双肩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试图压抑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

    车厢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她极力压抑下,细碎而绝望的啜泣声,在狭小空间里低低回荡。

    司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悄然放缓了车速,透过后视镜,投来一道带着几分担忧与同情的目光,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继续平稳地向前行驶。

    窗外的景象悄然变化,林立高楼大厦逐渐变得稀疏。

    前方不远处,一栋灯火通明庞大建筑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

    帝都第一医院。

    那几个醒目、冰冷的大字,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的视网膜上,带来一阵眩晕。

    出租车减速,最终缓缓停靠在医院大门一侧。

    柳如烟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视线穿过车窗,定格在那栋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冰冷建筑上。

    这里……就是陆沉现在所在的地方。

    那个她倾尽所有去深爱的男人,正在这栋冰冷的建筑里面,承受着她无法想象的痛苦与折磨。

    她的心,疼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开来。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剧痛。

    她颤抖着手,推开车门,想要下车,双腿却如同灌满了沉重铅块,重若千钧,几乎无法移动分毫。

    -

    可是,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电梯门冰冷合拢,沉闷声响隔绝了外面走廊喧嚣人声。

    柳如烟背脊紧贴冰凉不锈钢厢壁,金属寒意丝丝缕缕渗入单薄衣衫,仿佛只有这刺骨凉意才能勉强支撑她摇摇欲坠灵魂。

    头顶灯光明亮得近乎残忍,毫无保留映照她苍白如雪面容,映照那双早已哭到红肿、失去焦距眼眸。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消毒水气味,陌生而冷冽,霸道钻入鼻腔,无情刺激着她每一根脆弱不堪神经。

    柳如烟艰难抬起头,目光呆滞望向电梯上方缓慢跳动猩红数字。

    5。

    6。

    时间仿佛凝固,数字每一次变幻都像刀锋划过心尖,缓慢而煎熬,每一秒都拉伸成无法忍受漫长。

    这个狭小、冰冷、密闭空间,宛如一个精心打造牢笼,将她困在其中,无处可逃。

    更将她内心深处那份撕心裂肺痛苦无限放大,直至吞噬一切。

    陆沉。

    癌症晚期。

    张心遮在车上吐露那几个字,此刻像两柄淬满剧毒匕首,在她心脏最柔软地方反复搅动、剜割,鲜血淋漓。

    那个总是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温柔懒散笑容男人。

    那个才华惊艳世人,却让她爱恨交织家伙。

    那个无数夜晚在她梦中出现身影。

    他怎么会生病?

    怎么会是这种一听就让人绝望病?

    她甚至不敢去细想陆沉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瘦骨嶙峋,脱了形?

    是不是眼神黯淡,失去了往日光彩?

    是不是……已经不再是她记忆深处那个桀骜不驯、意气风发陆沉了?

    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绞痛,似有无形大手狠狠攥紧,让她几乎窒息,眼前阵阵发黑。

    柳如烟以为自己眼泪早在来时路上就已经流干了。

    可此刻,温热液体还是无法抑制再次冲出眼眶,沿着冰冷脸颊无声滑落,留下灼热痕迹。

    冰凉泪痕,滚烫心伤,形成一种极致而残忍对比。

    她猛地攥紧手心,修剪整齐指甲深深陷入掌肉,尖锐痛感带来一丝短暂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