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殿内鸦雀无声。
殷知行和苏仲的问题很尖锐,叫萧天道、洛玉冰、萧玄的脸色都难看得很。
唯有萧澜,见着宁尘昔日的朋友这么坚持着为之洗清冤屈讨回公道,不由眼前一亮。
“这……这臣也是没有办法啊。”
萧天道急中生智,把锅甩给殷知行:
“臣本来是想隐瞒尘儿叛国的,可那次前来,您一直追问,臣才不得不吐露实情。”
“既然您都知道,那朝廷知情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若由您禀报,那就显得我萧家是在刻意隐瞒,到时必会受到严惩。”
“为了全家上下的安危,臣才不得不全面向朝廷袒露实情。”
洛玉冰赶忙附和:
“是啊。”
“尘儿是重要,可若是您在我们之前把他叛国的事情禀报给朝廷。”
“那他既难逃一死,我们萧家的其他人也会受到牵连。”
“我们只能在有限的选择中,保全最多的人。”
这么解释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殷知行端起茶杯,陷入短暂的深思。
如果是宁尘刚离开,他就奉帝君之命全权调查,那萧天道等人根本来不及构建出这么周密的说辞、伪证。
可截至当下。
距宁尘离开萧家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萧家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这些时间,势必已经将所有不利于宁尘的证据都布置妥当。
现在想从萧家入手,把伪证一一颠覆,难度极大。
而本来得知了宁尘的下落,现在其又离开了幽山山脉,再次不知所踪。
除非主动来信,否则想要找回同样困难重重。
那么,到底该如何是好?
帝君殷昭调换太子殷砚辞、三皇子殷知行的位置,叫他们一个负责调查信件的真伪,一个调查宁尘的下落。
殷知行同样将之视为父皇的考验。
只不过太子殷砚辞觉得这一考验,完全倾向于他,几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而殷知行却觉得,这也是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若是最后自己没能找到宁尘,而太子殷砚辞先坐实了书信是伪造的,那么自己将彻底失去父皇的信任,再也没有能力与太子竞争。
反过来。
如果自己找回了宁尘,证明了萧家先前所说的所有话,所拿出来的所有证据都是假的。
那么太子近些年本身就办事不利,现在又多次被萧家当枪使,父皇定会好好掂量他到底有没有能力在未来继任帝君之位。
再往深了说。
宁尘一事已经闹得非常大,国内遍布通缉令,国外其他王朝也是或多或少有所听闻。
一旦证实了宁尘从未叛国。
天元王朝亦会面临舆论质疑,有损颜面。
这时候必须推出一个人,来承担后果。
谁最合适?
当然是来萧家调查半天,咬定了宁尘叛国。回到朝廷,又咬定宁尘书信是伪造的太子殷砚辞!
到时都用不着殷知行亲自做什么。
一向看好他的朝廷重臣们,自会联名施压,要求罢免殷砚辞的储君之位!
可以说。
那一人之下亿人之上的位子。
能否由自己取而代之,就在此一举了。
但越是这关键的时刻,殷知行就越是沉稳,没有急于沉浸在喜悦之中。
要知道。
这件事能否做成。
既关乎宁尘的安危、自己能否成为储君。
更是和自己的生死也紧密相连!
如果自己不能推翻萧家的证据,不能找回宁尘,现在所想象出的美好未来,将轰然破灭。大哥殷砚辞也定会斩草除根,确保储君之位再也不会动摇。
一声微不可寻的鼻息之后。
殷知行将茶杯放下,再度看向了萧天道、洛玉冰夫妇:
“那我们再来说说宁尘叛国的事。”
“据上次见面所言,叛国一事,只有他离开萧家之前主动承认过。除此以外,所谓的与魔狱女帝的书信往来,邀约,皆无从查证。”
“这又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几位可又查出些什么?”
萧天道摇摇头:
“并未查出什么。”
“尘儿心思向来缜密,这些东西他肯定不会留着等我们发现。”
苏仲嗤笑一声:
“既然宁兄心思这么缜密,连书信往来都没有暴露过,又岂会吃饱了撑的,在离去之前主动宣扬?”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说,这番话要么是你们编造的,要么就是宁兄说的气话,被你们顺势放大曲解。”
“这可和你们口口声声说的不希望宁兄有什么危险,给自己树立得委屈巴巴的沾不上边。”
萧天道还是把锅甩给殷知行:
“我们本来也没太当回事,可问题是那时被你们所知道。”
“谁敢肯定你们会不会相信尘儿是清白的,你们禀报给朝廷,朝廷又会不会相信?”
“试问在当时那种形势之下,我萧家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殷知行微微点头,没有再与萧天道争辩:
“萧家主,这些我们有得是时间慢慢论。”
“先安排一下我们的住所吧。”
见殷知行没有追问下去,萧天道如释重负,亲自将殷知行、苏仲安排到了府内规格最高的房落住。
二人刚一进去。
殷知行就给屋子设下了道结界,用以阻隔声音传出。
他身为不朽境修为,实力甚至强过萧家家主萧天道一筹,自然是不必担心结界会被破解。
苏仲对此见怪不怪,只是坐下自顾自地倒起茶水:
“怎么没说几句就走了?”
“你没看他们那副模样?战战兢兢的,怕是被咱们吓唬几句,就会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殷知行来到苏仲对面坐下,却是并没有那般乐观:
“哪有那么简单。”
“我们问得越多,越容易被萧天道摸清底细。”
“就算他的话中出现了几处疏漏,也完全可以说是记得不太清,或是口齿不清给搪塞过去。”
“在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们既要给他们施压,也不能和他们有过多的争锋。”
“让他们保持惴惴不安的状态,是最好不过的。”
苏仲微微点头,接受了殷知行的这番安排。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后,亦是给殷知行面前的那杯斟满。
不过殷知行尚且没什么心情喝茶:
“苏兄。”
“你独自留在萧府的这十余天里,可曾调查出什么新的线索、证据?”
苏仲一脸惭愧,叹息道:
“唉,没有。”
“我是想查的,可从萧府出来的族人,咱们都已经盘问过好几遍了。他们的说法,都未曾被朝廷认定是铁证,再问意义也不大。”
“而直接进入萧府,又不太现实。”
“毕竟先前太子坐镇府内,周围还有数百亲卫严密巡逻。一旦被发现,万一被扣上个想谋害太子的罪名,那只会给你拖后腿。”
殷知行“嗯”了一声,对这一结果不算意外。
正如苏仲所说的那样。
太子坐镇,还携带了大批亲信、亲卫。
苏仲要是强行冒险进入萧府探查,能收获的东西寥寥,反倒有可能付出巨大的代价。
真要是那样。
自己这边也定然受到影响,不会这么顺利地接管大局。
他宽慰道:
“无妨。”
“先前的形式的确棘手,换做是我,也不太可能有什么进展。”
“好在我们现在正式打入了萧府,很多事情都可以着手去排查了。”
看殷知行没有怪罪自己办事不利,苏仲更有些自责,迫切地想要做出些事情: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殷知行沉吟一声,正准备开口。
一边却是冷不丁地传来了敲门声。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终止话题。
在解除了屋内的结界后,殷知行上前将门打开,看向来人:
“您是……”
“宁尘的姑姑?”
萧澜站在门前轻轻点头,直言道:
“是的。”
“看得出,你们是想为尘儿洗清冤屈。”
“或许我这里有些你们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