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宴后，一切恢复往常。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附近的农户看见顾家人时，不再敢暗戳戳地搞针对，而是极尽谄媚、拉拢。
而季知府和同知虽知道顾家有神医，但也不能太过偏袒，顾家该做的事，该上交的粮，却是不能少。
这日午饭后，顾长雁跟着顾老汉和顾老三进城。
谷雨时节春耕忙，顾老汉早就在田间忙碌不停，只是地翻好了，没有粮种也无法。
顾老汉便带上顾老三进城买粮种。
顾长雁闻言，也央着要一起去。
两人一个宠孙女，一个宠侄女，自然无不答应。
只是，买卖粮种并没有顾长雁想象那般有趣，人和商人为了砍价而争执不休，听得她头脑发胀。
顾老汉不知道这里的土地适合种什么粮食，只能通过观察四周的其他农户的农田，笼统地选几样粮种来买。
具体适合种什么粮食，还是得种下去，看个半年或者一年才知道结果。
粮种和粮食的价格天差地别，毕竟一颗粮种就能种出许多粮食来，所以讨价还价便成了持久战。
顾长雁听得烦不胜烦，干脆道：“爷爷、三叔，你们买，我去驴车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你们！”
顾老三皱眉，叮嘱道：“你别乱跑！”
顾长雁连连点头，“好！”
顾长雁吧嗒吧嗒跑回到不远处拴着的驴车上，顾老三这才收回视线，继续与粮种贩子讨价还价。
等顾老三不再关注这边，顾长雁悄悄溜下驴车，往一处人多的地方走去。
好不容易进一趟城，她自然要到处走走，长长见识。
顾长雁长得精致，又皮白肉嫩，特别是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她歪头看人时，萌得人心肝都忍不住发颤。
不多时，见她是一个小孩子走在街上，不少人都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经过一段时间锻炼后，顾长雁的直觉变得更敏锐了。
几乎是身后的小尾巴刚跟上来，她就发现了。
她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几个小布包，眼中冒出兴味的光芒。
师父让她找人试毒，但总不能找家里人。
现在有人“好心”送上门来，她自然不可能拒绝。
于是，顾长雁装作迷路，故意走进偏僻的小巷子里。
“小姑娘，你迷路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爹娘啊？”果不其然，下一刻，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堵住了她身后的巷口，步步逼近。
顾长雁故作害怕，颤抖着声音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别过来！”
“别怕别怕，你跟我来，我可以带你去找爹娘！”嘴上说着别怕的人，面上却笑得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顾长雁转身就跑，对方立马追了上来。
不知道左拐右拐了多少次，终于，顾长雁来到一处人声渐远的角落。
男人越发得意了，也没再装模作样，直言道：“小家伙，你要是老老实实跟我走，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如果我不老实呢？”顾长雁歪头，反问。
男人奸笑，从腰后掏出一根麻绳，一步步逼近。
顾长雁装作害怕，步步后退。
然后，在对方扑上来的一瞬间，将抓在手里的毒粉洒了出去。
毒粉正中男人的脸。
“咳咳咳——！”
“什么东西！？”男人一边疯狂咳嗽，一边抹脸上的粉末。
顾长雁观察着对方有什么后续反应。
结果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小孩儿，冲上来一脚把男人踹得倒插葱，然后一手拉起顾长雁就跑。
顾长雁人小，力气也小，根本甩不开对方。
跟着跑了不知道多久，小孩儿终于松开了手，顾长雁气喘吁吁，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破庙里。
庙里，有许多和小孩儿一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孩子。
小孩儿一本正经地对顾长雁说，“刚才那人是拍花子，你长得这么漂亮，他会把你买到青楼的！”
“谢谢！”顾长雁笑眯眯地感谢，“但是我不怕。”
别看她人小，身上至少带了十种毒。
谁敢卖她，轻则皮肤腐烂，重则小命不保。
小孩儿紧紧皱起眉头，不明白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镇定，一点都不像……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小孩儿不敢置信，“你是故意招惹上拍花子的？”
顾长雁挑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夸了他一句：“你很聪明。”
小孩儿沉默。
顾长雁环视四周，大约估算了一下小破庙里的乞儿，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你是他们的老大？”
小孩儿犹豫了一下，没开口说话，而是警惕地看着她，慢慢后退。
顾长雁扯下腰间的钱袋子，倒出一个银锭子，“想要钱吗？想要吃的吗？”
不仅是小孩儿，其他乞儿都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银锭子，一眨不眨。
顾长雁笑眯眯地说，“跟着我混，我让你们吃饱穿暖，让你们能活下去。”
小孩儿眼睛倏然一亮。
但很快，他再次变得迟疑，“你也是一个小孩儿，能养得起我们这么多人？”
“你可以试试，试试又不吃亏。”顾长雁的一言一词像是妲己的甜言蜜语，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如她所愿。
最终，小孩儿点了头。
顾长雁将银锭子塞进他手里，“钱给你，你想买吃的也好，买穿的也好，怎么花，你自己决定。但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做好了，下次我再给你一个银锭子。”
小孩儿紧紧抓着手中的银锭子，觉得心底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他目光渐渐坚定，“老大，你说！”
顾长雁笑了，这小孩儿果然上道！
“我要知道老马的底细，他背后有没有老大，平时一起混的狐朋狗友有多少，都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中情况如何。”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小孩儿的反应。
见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便是一定。
看来，对方是有头绪了。这些小孩，在城中四处游走，却又不惹人注目，是打探消息的好手。
顾长雁也不催他，只是道，“把我送回集市上去吧，我家人见不到我，该等着急了。”
“你跟我来。”说完，小孩儿在前面带路。
顾长雁跟上，不知道小孩儿是怎么记得路线，左拐右拐了一番后，顾长雁看到了巷子外是热闹的集市。
她回头去看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次去哪儿找你？”
“我叫……木头。”小孩儿犹豫了一下，撺紧手中的银锭子，鼓起勇气道，“三天后，我会打听好消息，在这个巷子口等你！”
顾长雁点头，“好。”
约定好后，她走出巷子，热闹的喧嚣声入耳。
顾老汉和顾老三匆匆跑来，又是训斥又是担忧。
木头偷偷看她上了驴车，离开集市，心中不由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