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是双层保险，伪造个王迎紫，营造出一种小丫头还在床上躺着的假象。
柳仙姑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她来，就一定会来我这。
之所以现在不动手毁了柳仙姑，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她不是那条大鱼。
我从包里拿出刚才买的碗，从厨房盛了一碗大米，点着线香插上，又将墨斗线一头缠绕在碗底放置厅茶几上，另外一头绷直缠绕在我手指上。
做完这些，才算收拾好了一切。
我闭了灯，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厅有窗户，还不算黑。
我坐在沙发上，闭目凝神，等饵上钩。
约莫着过了大概三个多小时，午夜十一点钟左右，她来了。
先是饭碗突然打翻，墨斗线牵动手指，我猛地睁开眼睛，意识苏醒。
王迎紫的卧室中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
很急。
我不慌不忙点上根烟，对卧室说道：“别找了，屋空没货，老同参，出来聊聊吧！”
翻找声戛然而止，一个模模糊糊的佝偻身影从卧室出来。
和瞎眼张描绘的如出一辙，柳仙姑不算是一般人。
神魂出游，这可不是寻常手段。
“道爷好手法。”那身影一抱拳，“同淋江湖雨，胯下过堂风，三千术法道，初本同根生，老妇过的黄泉水，淌的浑水河，祖师姓郑，苍茫山清字辈，不知这位道爷是何水底。”
柳仙姑讲的是关外黑话。
黄泉水意思是阴阳买卖，浑水河意思是非正统道脉传承，至于那苍茫山姓郑的清字辈，我也听说过，是郑清风。
关外这一片，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尤其是上个世纪，江湖人数不胜数，真正有正统道脉者寥寥无几。
其中，苍茫山自立门户，早先只是一伙土匪，后来演变成江湖邪法，甚至还有了传承。
和六相术差不多，他们苍茫山当时出了个高人，就是郑清风。
这老东西遍地开花，一生收徒上百人，门徒上千，专门玩邪物，养小鬼那一套。
以至于现在，他这一行的传承格外多，却大多都是些皮毛边角料，没啥大本事。
像柳仙姑这种能神魂出游者，算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我冷哼一声，扯下手指上的墨斗线，回应道：“同过黄泉水，同淌浑水河，晚辈水底浅，根细捞不出。”
我的意思是跟她一样，我修的也是邪法，阴阳买卖，只不过我家师太小众，拿不上台面。
实际上，六相术祖师沈从江在行里名声不小。
六相术，同样是赫赫有名的邪法。
只不过我们这一行挑人挑心性，传承少。
只要我说，这柳仙姑一定知道，可我不能说。
“即是同参，何必碎我太祖，江湖中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哪里惹过道爷，还请指点。”
“好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还真就喜欢讲道理，仙姑拿钱办事，我拿钱平事，既有了请祖宗谋命的打算，就应该做好祖宗碰壁的心理准备，你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我要你提礼谢罪，你不听也无妨，大半夜来人家闺房翻箱倒柜，怎么，偷人家内衣呢？”
柳仙姑身躯一颤，大概是没想到我口无遮拦。
我继续说道：“拿人钱财，出手一次足以，事没办成，按咱们道上规矩，该怎么做，柳仙姑可知道？”
我又不是什么圣母，六相术同样是邪法，我没那个本事抨击她图财害命。
可按照规矩，她作为头顶，出手一次，事没办成，应该把钱原路退回背里，也就是方有为那边。
可她没这么干，反而大半夜神魂出游，亲自出马，想补刀害命。
坏了规矩的人不是我，是她。
“道爷手段好，老妇碰了壁，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按照道上规矩，老妇这就退钱。”
“等会！”我见这老太太吃瘪想跑，不乐意了，“仙姑好一个巧舌啊，神魂出游，让晚辈逮了个正着，你想起坏规矩反悔了，有这个理？”
我将那枚硬币轻放在茶几上，淡淡道：“仙姑既然神魂出游，就该做好心理准备，这东西，仙姑可认得？”
柳仙姑身影猛地一颤，心如死灰，忙跪地磕头求饶道：“道爷饶命，道爷饶命，老妇真知道错了，这次礼金八万八千八，老妇愿意赔偿双倍，赠予道爷，还望道爷法外开恩。”
道上斗法，只讲一个心狠手辣。
柳仙姑本不怕我，真要是撕破脸皮斗法，我得多费不少事。
可我抢了先，还没等她准备，我就踩在了她的命线上。
她是生是死，全由我说了算。
“仙姑，这可使不得。”我坐在沙发上，一步不动，冷声道，“三千术法道，初本同根生，晚辈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我把话说简单点，你背里那位害了我爷爷，仙姑帮我出口恶气，可行？”
“这……”柳仙姑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这坏了规矩，哪有谋背里命的，往后老妇怎么在道上混？”
“那就别混了。”我呵呵一笑，左手摸向茶几上那枚硬币。
“别别别，可行，可行！”
见她答应，我点了点头：“晚辈时间赶，具体怎么做，仙姑自己定，能快则快！”
柳仙姑没再废话，重重磕头，神魂消散，离开了王迎紫家。
夜刚过半，时间还早，我将撒了一地的米收起，重新装入碗中，闭目沉思。
柳仙姑怕了，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谋害方有为。
这是第一步。
方有为既然认识柳仙姑，就一定还认识别人，他会请其他身处于宁安的高人救命，绝对死不了，这是第二步。
所以，我要的根本就不是方有为死，而是柳仙姑谋害背里，名声臭大街，在宁安站不住脚。
她想方设法跑路。
这种时候，她再死，道上人只会认为，方有为反咬一口，找人弄死了柳仙姑。
狗咬狗一嘴毛的事，道上司空见惯，不新鲜。
可下次疯狗找他们帮忙，他们便会寻思寻思，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被咬上一口。
想要在这一行里混下去，谨小慎微是最重要的。
但凡有一点危险，这帮寻大道长生的家伙都会避上一避，除非重赏。
这就是我要的。
我要方家孤立无援，找不到人消灾。
当然，这也只是第一步，要真想让他方有为死于绝望，得让他拿不出重赏，那才是第二步。
还是那句话，我给了柳仙姑机会，让她提礼谢罪。
她没有，所以三天之内，顶上和背里，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