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我现在胡思乱想，没有半分好处。
不过，我绝对相信老宋太太的话。
她是鬼，已经死透了的鬼，没有理由跟我撒谎。
“宋奶奶，我且问你，你收了江家两张人皮，这咒怨便会失效吗？”
老宋太太摇了摇头“人间还讲究一口唾沫一个坑呢，除非我魂飞魄散，否则，我的咒怨永不失灵。”
这就是问题所在。
江家想还皮，只能说明老宋太太的咒怨一直在生效。
江驰山找了无数个山上人想解咒都解不开。
这种时候，便会有人劝江驰山，倒不如试试还皮。
可偌大江湖，能走阴串阳者不在少数。
能硬闯无皮寨者，寥寥无几。
江驰山正头疼之时，身边的梅若想起了我。
这小傻子肯定不知道江驰山二十年前干过什么。
她只是欠了江家人情，想还，才想到找我去无皮寨。
为此，她出手大方，是一条价值十几万的山上道器冰三彩。
可惜的是，还皮没法破咒怨，除非再杀老宋太太和她孙子一次，让她们魂飞魄散。
过不了多久，江家发现还皮没用，就会在山上散发通缉令，安排人去无皮寨杀老宋太太和她孙子。
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这通缉令似乎我也能接。
因为老宋太太和她孙子的皮已经还上。
后面我与老宋太太换债，哪怕再难，也不可能像还小孩皮这么难。
只要我还了老宋太太的债，我们就再无关系。
我可以杀她，不用担心阴间律法。
我猛地一愣，这貌似是瞎眼张的安排！
呼吸急促，我道心有些乱。
不管二十年前江驰山身边的六相术传人是不是瞎眼张。
可以肯定的是，瞎眼张知情，而且是知晓全部。
后来，他曝光了我爸的命格，导致我爸丢了皮。
我爷爷去求他，他就又安排我爷爷去无皮寨扒鬼皮。
具体扒哪十张鬼皮，瞎眼张有过明确指示。
然后，我家欠了鬼皮债，又发生了后面那些事。
瞎眼张叫我扬名，得到江家认可，再去替他还江家人情。
如何得到江家认可？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搅乱长夏的天，做大事，就能扬名。
可是现在，我突然反应过来。
江家还皮尝试破咒，瞎眼张心知肚明。
他知道我会来无皮寨，也知道我会和老宋太太换债还。
只要我能顺利还上这债，后面江家发布的山上通缉令，我就能接了。
杀了老宋太太和她孙子，江家掌舵人江驰山一定会认可我。
因为我帮他去除了一个困扰他二十多年的祸端。
这一切，都在瞎眼张的计划之中。
从我爹丢皮开始，我家就入了他瞎眼张的局。
可是我有些想不通。
当年山上五人局，瞎眼张说过，他最看好的人是段悟，不是我。
事到如今，瞎眼张这计划里，我却是最关键一步棋子。
能出现如今这个结果，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瞎眼张骗我，他早就知道我会杀出重围，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另一种，是他为在场的五个人，都设计了一场长达几十年的棋局。
我们五个，谁活下来，就用哪个计划。
比起前者，我更相信后者。
因为他是瞎眼张，他能做到。
不得不说，当年在山上，表面看是我们五人自相残杀。
实际上，最费脑子的人是瞎眼张。
因为他同时开了五场棋盘，除了其中一份能留下来，剩下四份提前布局谋划，都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除了我们五个。
自相残杀，最后一个留下来当他弟子的戏码，在山上进行过不止一次。
我上面还有五个师兄师姐，可能每一个人都活在瞎眼张精心布局之中，甚至直到现在都没发现。
真是好一个步步为营，精心算计，甚至能称之为恐怖。
怪不得瞎眼张作为山上人，能活到现在都没被人杀。
至今为止，我在长夏碰上的这些人，五鬼天师霍楠雄也好，玄学学会会长赵中章也罢，一千个一万个，都比不过一个瞎眼张。
原来真的有些人，光是听到他的计划，就能觉得惊悚，更别提与他博弈了。
我又想到瞎眼张说，我们六相术师兄弟会自相残杀。
哪怕是欺师灭祖，也算常事。
恐怕，在瞎眼张的计划里，我们六人走到最后，就是要自相残杀，欺师灭祖的。
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就只能想提线木偶一样，自相残杀。
他不想，那我们永远都打不起来。
道心重新稳固，我喘了一口浊气。
瞎眼张拿我姐威胁我，让我去为了我姐，干这些乱七八糟的脏活。
可事到如今，扬名之事，我已经成了一半。
想得到江家认可，未必只有杀老宋太太一个方法。
瞎眼张为我铺了路，我偏偏不走。
我不会顺着瞎眼张的计划做提线木偶，因为我是李晨阳。
“宋奶奶，跟你说个事。”
见老宋太太抬头看我，我把我想到江家后续可能会做的事全盘托出。
见老宋太太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是愤怒，我不悲不喜，引导道“宋奶奶想过，我李家不还皮，要换个什么债了吗？”
都是江湖人，我的言外之意，老宋太太秒懂。
她有些拿不准“你个小崽子就这么自信，能顶得住那些山上人？”
“从前没有，现在还行，可以试试。”
“那好。”老宋太太开口道，“小崽子，你欠我和我孙子两张鬼皮不用还了，我们如今有了江家孝敬的人皮，足以。老话讲的好，人死债不消，皮债不还，就得用其他债还！”
“老太太我要你保护我和孙子不受其他人侵害，倘若日后有山上人硬闯无皮寨，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下我们，直至我二人熬到机会，投胎转世！”
我双手抱拳，内扣山上礼，回复道“宋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晨阳感激不尽，此番换债，晨阳应了！”
作为瞎眼张的徒弟，他最欣赏我的一点，就是我没有人性。
包括现在，我引导老宋太太安排我保护她，其实也不是在心疼她。
婚内出轨，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我真顺水推舟，前来杀她，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可那样，反倒不是我李晨阳的作风。
因为那就随了瞎眼张的计划，我依旧是个提线木偶。
我倒要看看，他要我按照他的布局谋划走出下一步，我偏偏落一个无理手，他又该怎么做？
如果他出面，拿我姐的性命威胁我，反倒说明瞎眼张的心性本事没我想象的那么恐怖。
如果没有，我就要试着跳出棋局，甩开棋子身份，与他博弈一盘。
师徒之间，认了师，怕师，便永远无法超越。
我不是瞎眼张的傀儡。
既然得了传承，我就该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