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黑透。
屋子里身影若隐若现。
阳台上吊绳下多出了一个人，她被吊着，晃晃悠悠旋转一圈，睁开外翻凸起的双眼，瞪着我。
同一时间，厨房刀砍菜板的声音终于停下。
厨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一手抓着菜刀，一手抓着半根舌头，冲我呲牙乐着。
她牙齿腥红，嗓子也因为呛了血，笑的十分沉闷。
还有一位，拉开卫生间的门，在水蒸气中逐渐显露身形。
她下身正常，上身红肿脱皮至溃烂，两颗眼珠鲜红如血。
她们目光尽头，都在我身上。
我一把从后背抽出七星宝，感受着屋子里杀意四起，没着急动手。
这三人说该死，其实不至于。
可要说无辜，那更是不沾边。
倘若没被童小雨所杀，她们自杀算枉死。
可童小雨从中插了手，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三位算横死。
瞧她们如今这个状态，我明白，她们和童小雨一样，已经无药可救了。
山上人杀山上人，那是谨小慎微，勾心斗角。
可山上人杀山下鬼，甚至比杀人还要容易。
我直立起身，伸手招呼道：“一块吧。”
鬼嚎声在我脑中炸开。
一根上吊绳从头顶甩过，套中我脖颈。
我眼疾手快，上吊绳收缩之前，提前将七星宝插进上吊绳中。
绳子勒紧，我回身一个飞踢，将身后丁萌亡魂踹飞出去。
同一时间，身前两个女鬼蜂拥而上。
菜刀砍来，我侧身躲闪。
两只红肿溃烂的爪子掏向我双眼。
我早有准备，七星宝向前一挑，连带上吊绳一块挣脱。
我顺势一甩，上吊绳捆住迎面鬼爪。
她动弹不得，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撕咬我血肉。
手中七星宝甩出个剑花，被我猛地一刺，正中其面门。
这一下，明明无声，我却仿佛听到了爆炸轰鸣一般。
某种气浪顺着那女鬼面门爆炸开来。
她身侧持刀女鬼身形不稳，摔向一旁，被我七星宝横扫而过，一分为二。
屋子里阴气骤降，点点白光散起。
仅仅两个回合，她们便魂飞魄散，没了下文。
我转头看了眼撞在阳台上的丁萌。
她仍是死前那副状态。
鬼生梦一场，我虽然讨厌她，可却没想过她真死了。
事到如今，她同两个室友一样，被墨死龟中的亡魂恶鬼敛走了魂魄，成了横死鬼。
她已经没有投胎的机会了。
等待她的结果只有一个。
我蛟角七星宝横着抡起。
丁萌魂魄炸裂，化成一抹尘埃，消散于世间。
一切作罢，今晚的主菜才刚刚上桌。
我将七星宝斜背于后背，扫视屋内。
“你是来杀我的吗？”
一个空洞女声突然响起，在室内悠悠回荡。
我没回答。
弥漫在801的阴气猛地收缩，在我面前汇聚成了人形。
我从未真正见过她。
但我了解她。
“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应该明白，有些责任是必须要去承担的。”我难得开口说了一句，“当你拿起炸弹的那一刻，就该知道，炸弹总有一天会爆炸，只是早晚问题。”
“不愧是老师说过的山上人，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冷血。”童小雨语气不善，冷声道，“我只是想见我父亲，我有什么错，我不该死，该死的时候丁萌她们，她们弄死了墨死龟，她们就该死！”
我笑了：“对啊，所以她们已经死了，包括现在，魂飞魄散。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真理不靠嘴来表达，而是靠手段，有能耐就杀了我，自然不会再有人找你和你爸的麻烦。”
话音刚落，我率先出击，一个健步迎了上去。
与童小雨聊上两句，不是想感化她，而是借机换气。
拳脚相向，大动干戈，向来是山下的低效率解决方法。
面对三只横死鬼，我一口气不散，便不会落了下风。
想要活捉童小雨，必须再换一口气，而且不能用七星宝。
有蛟角加持，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要更猛一些。
万一不小心把童小雨的魂魄打散了，想要抓住钟露，难度会更大。
至于童小雨。
她和她那三个室友谁该死谁配活，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
事到如今，再去聊那些没有半分意义。
我能被瞎眼张看上的原因，是因为我心狠手辣没有人性，不是优柔寡断。
童小雨见我狂奔而来，她有些跃跃欲试。
刚才我动手灭那三只横死鬼，故意依赖七星宝。
现如今，我将七星宝收起，童小雨便觉得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凭借无所不能的墨死龟，她觉得自己尚有一战之力。
只可惜，她想的有点美。
在我近身的那一刻，童小雨换了容貌。
她身形体态全变，前一秒还是个少女模样，下一刻，变换成了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同时，男人皮肤粗糙发青，嘴角外凸，没有毛发，脑袋发圆。
他身体前倾，整个人冲我飞来。
我眼神中露出一丝皎洁。
见他飞来，我一个急刹，止住身形。
左手从裤兜里一掏，将墨死龟龟壳掏出。
那男人避无可避，整个魂魄都钻进了墨死龟壳中。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红绳掏出，在龟壳上缠缠绕绕。
不过十几秒时间，龟壳被我包了一层。
拿在手中，能感觉到龟壳有轻微晃动。
我呵呵一笑：“地方是不大，可住你们父母俩，足够了。”
一切收拾妥当。
801阴气溃散，明明是暗淡无光，却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鬼气森森。
事到如今，我计划完成了一半。
想要完成后面一半，就得抓紧忙活，将801布置成陷阱。
第一步，开窗。
我拉开阳台窗帘，开窗向下望去。
十字路口，忽明忽暗的路灯下，那女人依旧站在那里，仰着头，望向我这边。
她就是钟露。
或者说，她不完全是钟露。
这是神魂出游的一种，名为神魂魇身。
当山上人熟练掌握神魂出游后，便可以利用神魂魇身，将一缕神魂幻化成与真人一般无二的假身，替换自己做事。
山上人不是神，神魂魇身也不是猴子的汗毛，丢地上就能再变出一个大圣。
哪怕是长夏五仙的神魂魇身，同样只能做一些简单动作。
比如，站在路灯下时时刻刻监视着楼上的一举一动。
而这一刻，经过两天两夜的折腾，我与她眼神对视，相顾无言。
我要做的就是告诉她，童小雨在我手里。
这些事在山上，甚至不用说。
我能开窗，足以解释一切。
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女人的面部表情。
可在下一秒，女人身形消散，神魂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