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常绿，却风雪不止。
寒凉透骨，却常伴我身。
我沉默着听完了小宝的话，
她依旧跪着，面朝向我，不肯起身。
在她魂飞魄散前，她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
可她把自己的所有都赌在了我身上。
她赌我能救阿伟的命。
我转头看了眼屋子里的朱国伟。
我不知道这种江湖剃刀哪来的本事，能在死前反杀山上人。
大概，是那不知死活的山上人动了他的软肋吧。
有情有义，貌似，就不配叫剃刀了。
那我该怎么称呼他呢？
我苦笑一下，暂且称之为，山下人吧。
“小猫，想救他，得从新补全他缺失的魂魄，咱们需要魂魄精元。”
小宝猛地抬头望向我：“老神仙，您愿意救阿伟了吗？”
“一个江湖剃刀而已，死活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满足你生前的心愿。”我顿了顿，补充道，“在我们这一行里，有句话叫死者为大。”
她很开心，哪怕她快要魂飞魄散了，却依旧如此。
“先别开心的太早，魂魄精元得从魂魄中提取，我没有这东西，你得想办法在魂飞魄散前，找到并交给我。”
小猫反问道：“我的魂魄可以提取吗？”
我皱了皱眉，却还是如实说道：“可以，但是那样，你就熬不到他醒过来了。”
“这样啊。”
小宝的声音是一个悦耳的女孩子。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三个字，却好像在我的心里塞了一整块棉花。
堵得我有些难受。
“没关系，阿伟跟我说过，大家死了都会变成夜空上的星星，他给我指过他化成星星的朋友们，我以后也可以在天上看着他的。”
我轻声反问：“这你也信？”
“当然，阿伟从来不跟我说谎。”小宝话锋一转，“就是没法和他说话了，有点可惜，我才刚学会说话，却一句也没能跟他说。”
说到这里，女孩的声音满是委屈。
她站起身，缓步向着屋子里的朱国伟走去。
白光泛起，小猫的身子愈发修长。
她的样貌身材有了变化。
三色毛发化成一件杂色连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宛如降世的仙子，无与伦比的美。
小宝光着脚，扑在阿伟的怀里，细语呢喃：“阿伟，我没法替你活下去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替我活下去。”
“江湖剃刀不是你的命，任何人都没资格决定你的生死。”
“如果你醒了，抬头看看星空，那颗闪烁频率最高的，就是我在为你的出现而欢呼雀跃。”
…………
“小宝！”
无相堂二楼卧室内，朱国伟猛地惊醒。
他想起身，却感觉全身上下撕裂了一般的疼。
“想活，就别乱动！”
朱国伟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卧室旁一坐一站，有两个人。
我对李晶晶交代道：“晶晶，去买点补身体的，受累，回来做一顿，这老小子刚醒过来，得养几天。”
李晶晶乖乖点头，拿了钱转身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朱国伟。
“你是谁？”朱国伟的语气里满是警惕，却还是没忍住问道，“有看见一只三花小猫吗？”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你的回答，决定了你的生死。”
我脸色有些冷，从身后将那小背包掏了出来，丢给朱国伟：“包里三样东西，纸条身份证和钱，你在生死未知之际，为什么会把这三样东西放进去？”
这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这些东西对一只小猫来说，毫无意义。
我只能理解成，这是朱国伟的苦肉计。
为此，他牺牲了一段世间罕见的感情。
如果让我发现真是这样，那朱国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这包怎么会在你这？”
“回答我。”我面漏凶光，瞪着他，拒绝回答他的话。
朱国伟被我这眼神震的呆了一下，老实说道：“这包里的身份证和钱是之前就在的，那是我唯一的身份，所以这包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纸条是后塞的，是我写给小宝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就是觉得，小宝能看得懂。”
家畜也好，宠物也罢，有了灵智开了窍，主人能感受到，这些都无可厚非。
那朱国伟的回答内容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回答时的微表情。
这些能证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可悲的是，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放下警惕，也回答了他的问题：“你有几个剃刀朋友，是我杀的，你现在就躺在老怀街无相堂的二楼。”
“你是李晨阳？”
见我点头，朱国伟心如死灰：“我是不是很快也要死了？”
“抱歉，不能如你所愿。”
我用了十分钟时间，把昨晚的事跟他讲了一遍，包括小宝的牺牲。
朱国伟崩溃了。
他双眼通红，愤怒咆哮着，使劲的挣扎。
我没做任何劝慰，只是离开卧室，顺带着关紧房门，给了他半个小时的时间恢复。
半个小时后，见屋里动静小了，我重新开门回屋。
“朱国伟，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不要听听？”
朱国伟毫无反应。
他眼神中没有一丝光芒，满是空洞与麻木。
“昨晚你家那边的屁股我已经擦干净了，一切如你所愿，你自由了，不用再做江湖剃刀了，如果你想，等你好了我可以放你离开，医药费先记着，有钱了记得还。”
我话说完，朱国伟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早有预料，继续说道：“第二个选择，摆脱你钱家剃刀的身份，加入无相堂，做我无相堂的剃刀，可能未来也会死，但是，我保证在你生前，让你看到霍楠雄和钱家倒台。”
“小宝因为什么死，你不傻，自己心里有数。”
这一回，朱国伟眼神中有了一丝生机。
说来也挺荒唐，这世道上真的有人会为了一只猫，或者一个宠物的生命去做某些冲动的事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曾几何时，小宝是朱国伟活着唯一的希望。
现在小宝没了，朱国伟的生活黯然失色。
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去看夜空。
哪怕那颗星星闪烁的再厉害，朱国伟能想起的也只有旧人旧事。
可惜的是，山上风大，能吹走朱国伟所有快乐和幸福。
留下的，是无尽的痛苦，和永恒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