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天色正好,我和李晶晶出门送朱国伟离开。
一块出来送他的,还有万年不下楼的肥小皮。
我曾问过他,如果真出了意外,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去料理的后事。
朱国伟只提了一个要求。
他要和小宝合葬在一起。
之前小宝没了,朱国伟花钱请人给小宝火化后,骨灰就留在无相堂二楼专门上供烧香的屋子。
这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
从此江湖路远,山上风雪交替。
剃刀无根,落水无痕。
晚上,李晶晶走后没多久,顾宁赶了回来。
她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我心知肚明。
可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拿出手机,给周桓生发了个消息。
午夜,我坐在无相堂一楼,关着灯,一言不发,将手中黄纸猪肉外的红绳,反方向一圈圈缠绕。
身边茶桌上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钢制棒球棍。
另一样,是几根头发。
待手中红绳缠好,猪肉发生微微晃动。
我将巨观颅放出,操控其一口吞下黄纸猪肉,透墙而出,躲进无相堂二楼。
取财神变成送财神,源源不断反吸金万福阳气,他遭不住,一会就得来。
果不其然,没出半个小时,无相堂大门便被人敲开。
来人者身宽体胖,少说得二百五六十斤,个子不高,年纪在五十左右。
我倒了杯热茶,细斟慢饮:“可是金万福?”
那人上下打量我一眼。
见我年纪轻轻,他底气足了不少:“无相堂跑堂腿子是吧,正是你金爷到场,还不快请你家老祖宗出来!”
我让他这两句话给我逗笑了,便见鬼说鬼话道:“老祖宗歇着呢,让我待。”
金万福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我面前椅子上,眼角余光扫了眼茶桌上的头发,不由得冷笑道:“你也配!?”
“配与不配,可以往后说,既然阁下是来找人,总归是要交代两句水底的,盘盘道?”
称呼金万福时,我既没称道爷,也没称同参。
这种江湖上的杂串子,很容易蹬鼻子上脸,没必要太尊重。
“盘你娘的道!”金万福说话极其不气,“道爷我在山上哪路神仙没见过,清义堂听说过没,老祖宗徒孙姓赵,名海伦,那是我拜把子兄弟,你这毛都没张全的小崽子,也敢跟你道爷盘道?”
瞧见没,哪怕我如此,金万福依旧是蹬鼻子上脸,自己顺杆子往上爬。
不过,他刚才说的是谁?
江尚徒孙?
怎么清义堂的底下这么不干净,前有跑堂腿子韩复真,后有徒孙赵海伦。
这都什么人呐?
我没搭金万福话茬,追问道:“要是我猜的没错,阁下正亏阳呢,还能如此放肆,是觉得少那么一丁点阳气,没多大影响?”
金万福眯眼冷哼一声:“你们老祖宗也就这点本事了,别跟我整那些阴招,有种就把手段放在明面上,真刀真枪的,你看老子干不干死他!”
我点了点头。
下一秒,手腕一甩,滚烫茶水泼了金万福一脸。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动手,毫无防备。
这一杯茶水下去,他惨叫一声,大怒不已。
我没犹豫,抡圆了手,一个耳光招呼上去。
“啪!”
金万福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而后,我手掌重重拍在茶桌上,没再抬起。
“奶奶的,你个小崽子敢对你道爷如此放肆,不给你点教训,真当你道爷是好欺负的!”
金万福早有准备,从身上掏出朽木小人,手化残影,胡乱抢走茶桌上的头发。
“道爷我可是山上人,想杀你,不过是眨眨眼的事!”
我重新倒茶,静静的看着金万福装批。
他以头发为引,埋术在那朽木小人上,忙忙活活,蹦蹦跶跶,甚至还反复吟唱了几句。
一套埋术流程下来,给我看的有滋有味。
简直跟跳大神差不多。
两分半钟过后,金万福冷笑不已,重新坐下。
他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瞪着我。
我照例喝茶,一动不动。
又是两分半钟过去。
我毫发无损,金万福反倒是脸色铁青,嘴角渗出血迹。
“怎么回事,小崽子,你什么时候给你家道爷埋的术!?”
我阴阳怪气道:“这位……道爷,您老人家眼神是真不好啊,我可就坐在你面前,一动都没动,何来埋术一说?”
说着,我将桌上的手翻起,伸给金万福看。
手心中,有几根头发。
金万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大骂道:“奶奶个爪,你给你家道爷下套,那头发是我的!”
我一脸坏笑,点头道:“知道为什么不开灯么?”
“不是我在装高人,而是屋黑,才好下手。”
起初,桌子上确实有几根头发,也确实是我的。
目的当然是为了让金万福注意到,这是他埋术的引子。
可就在刚刚,我扇金万福耳光时,偷天换月,扯下他几根头发,丢在茶桌上。
再然后,我甚至都没把我的头发藏起来,就只是将手掌盖在上面而已。
这手法,甚至都算不上江湖技术法中任何一样。
硬要归纳,可以说是魔术,或者戏法。
屋子里没开灯,金万福又被我那一盏茶水泼了个满面桃花开,自然注意不到我的小动作。
他这种江湖术士不是喜欢自诩为山上人么。
我就是要不显山不露水,仅用一些糊弄孩子的小把戏,赢过他。
总得让他看看,他离那山上有多大的差距。
眼下,金万福甚至都没了骂我的心思。
他胡乱从身上翻找着,掏出了一瓶小药盒。
江湖术士,埋术可杀人。
同样,也能解术。
可他似乎又忘了一个问题。
他能埋术,是我故意卖的破绽。
他想解术,我怎么可能给他那个机会。
还没等他把药盒拆开,就察觉到头顶一阵凉风袭来。
“啪!”
金万福刚一抬头,就被我一棒球棍,打的整个人都后飞出去好几米远。
他吨位太重,我力气终归是小了。
还得练!
我翻身而过,一脚踩在金万福握着药盒的手腕上。
他瞪着我,手中死死攥着药盒:“小崽子,你特么要干嘛!?”
我冷笑一声:“松手!”
金万福没回应,手中攥紧,直至颤抖。
我没惯着他,又是一棒球棍招呼上去。
这棒球棍是从之前那小混混手里抢来的。
纯钢造。
我一直没舍得丢,觉得这东西用起来还挺顺手。
比楼上那块龙消山开光板砖要强的多。
金万福惨叫一声,手指红肿变形,药瓶终于脱手。
我依旧踩着金万福,让他动弹不得。
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还特意开了扩音。
几声忙音后,对面传来一个苍老声音:“晨阳小兄弟,怎么回事,大半夜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情况?”
“不是啥大事,江仙爷,我想问问你徒孙里是不是有个名叫赵海伦的?”
电话那头的江尚一愣:“好像是有,怎么了?”
我声音有些冷,没给江尚好脸:“上次,清义堂跑堂腿子韩复真在我这谋命害人,被公家查了,无相堂与清义堂闹了好大一场不痛快,这次,您那徒孙的拜把子兄弟又开始在我这作妖,咱们清义堂是不是门规太松啊?怎么到处都能和这些臭鱼烂虾攀上关系?”
“江仙爷,我脚下这位金万福可是脾气大的很,说自己与清义堂交好,开口闭口就是连爹带娘,我这手都扇到一半了,耳光落不下去,全仰仗江仙爷的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