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其实在三姐的喜宴上喝的远不如他平日里喝的多,江秋意一回来就将他全家人都接了去,这几天家里面空落落的就剩下他自己和李婉娘两个。
他心里面难受,回想起之前当大掌事的风光,再看看自己如今的落魄,黄汤竟渐渐灌不进去了。
这几日,他去了蝉儿的坟头,摸着她的墓碑和她说话,还撞见过江秋意一次。那天傍晚,她在邵蝉儿的坟头上哭的一发不可收拾,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来来回回的说同一句话。
“空有这一身的医术有什么用?还不是救不了你!蝉儿,我以后再不敢自诩医术了得洋洋自得了,蝉儿,我再不帮人接生了……”
谢光辉本想过去,却又自觉没脸,刚想走边被跟在江秋意身边的小栓子拦下了,那孩子浓眉大眼的,十分机灵,谢光辉记得那日就是他赶着马车将蝉儿送回家的。
他告诉谢光辉,这半年江秋意一直在为没能救回蝉儿的命而自责,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蝉儿却还是死于开刀后的感染。
倘若她不给邵蝉儿开刀,而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下了,或许,或许还能救蝉儿一名。
可是她没有,这个医案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没从她脑子里过过,她只一心的想让邵蝉儿母子平安,像她曾经对她许诺过的一样,所以她选择了铤而走险的办法。所以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邵蝉儿。
谢光辉听到之后却哽咽着嗓子说:“蝉儿怀了身孕之后叮嘱过我,万一有什么不测,一定要保孩子,如果孩子没了,她便是活了下来也会心疼的死过去的。”
谢光辉打心眼里就不怨江秋意,他甚至觉得江秋意对自己的惩罚还太轻了,像他这样趁着自己的妻子有孕,出去跟别的女人厮混的男人,就应该跟着蝉儿一块去了才能救赎自身的罪孽。
小栓子上家里来找他的时候,他正打算出门寻李婉娘,这大半夜的她还没回家,谢光辉就是心里头再厌烦她,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出去将她寻回了。
跟着小栓子到了六郎家,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被五花大绑的袁利。李婉娘立在一旁神色紧张。见着谢光辉过来了里面冲过来挽着他的胳膊一阵哭诉。
“光辉,这家人也太欺负人了,俺不过就是在院子外头站了站,他们二话不说就将俺押进来了,这是想干啥呀?不就是仗着有两个臭钱欺负人么!”
江秋意并不恼怒,任由她唱戏唱全套,李婉娘哭诉完江秋意的万恶,就开始哀求谢光辉赶紧带她回家,谁知谢光辉却越过了她,径直去到江秋意面前,一躬身,问了句:“谢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你酒醒了吗?”
“醒了。”
“以后还喝吗?”
“不喝了,俺喝够了。”
“好,那便回来铺头搭把手吧,从鱼火锅店的跑堂伙计做起,你可愿意?”
“愿意,俺,俺!俺决不会再搞砸的!”
谢光辉双目赤红,膝盖弯曲着就想给江秋意跪下,江秋意却先他一步,将他扶起了。
“这半年我一直在怪你,觉得是你害死了蝉儿,其实我心里头明白,害死蝉儿的,我也有份,毕竟她的医案是我制定的,我亲自执行的,光辉,我欠着蝉儿一条命,你是她的男人,我会将这份亏欠还给你和长鸣的。”
膝盖没能跪下去,谢光辉却直接的抢过了架在袁利脖子上的谢家护院的刀,二话不说的就朝自己脸面上剖去,霎时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便从眉骨到下巴,可怖的刻在他左脸上。
“俺谢光辉在此立誓,从今往后绝不再辜负弟妹的提携!”
他双目通红,眼中有泪,那可当真是为当年的那件糊涂事儿后悔到骨髓里去了,江秋意瞧着于心不忍,便挥了挥手,小栓立马上去给谢光辉的伤口止血。
谢光辉破了相,李婉娘却丝毫没有反应,反而是听了江秋意先前的那些话,瞬间就来精神了,听着那意思邵蝉儿的死是可以利用的?于是她上前插了句嘴:
“俺们家光辉从前可是当大掌事的,你既然是要还人情,怎地叫他去做跑堂伙计?这也太贬低俺家光辉了吧!”
谢光辉急的才止住血就过来扯她,李婉娘却还是不依不饶:“你自己个说的,邵蝉儿是你治死的,那你应该好好补偿俺家光辉才是,要不然他上衙门去告你一个谋杀,就说你故意害死了他媳妇,看你能咋样!”
李婉娘简直要被自己气死了,这么好的点子怎么这会才想到?可她认真一想,江秋意跟安王关系密切,听说跟石屏县的县太爷也多有来往,这要真的去告她,估计也是没有胜算的,不过是想拿来吓唬吓唬江秋意而已。
她要是不蹿出来,江秋意也是打算收拾她的了,在小河边听到的那些事,也是时候说给谢光辉听了。
江秋意回头,只一个眼神小栓子就心领神会,去了后院把一直在照料长鸣的安王府的太医请了出来。
“光辉,李婉娘肚子的孩子只有四个月,如今能瞧着跟六个月似的,不过是在衣裳底下塞了棉花装的。”
江秋意这话一说出口,谢光辉正张脸都黑了,不由分说的伸手就去冲李婉娘的肚子趟去,虽没能一把将她的假肚子扯下来,和那摸着真实皮肉的感觉跟摸着一团棉花能一样吗?
“贱人!咋回事?你肚子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小栓子拿着匕首架在袁利脖子上,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偷盗是要剁手刺面的,谢夫人要是坚称家里头丢了顶顶值钱的东西,你说你剁两只手够不够赔的?”
说完扯掉了晒在袁利嘴巴里的布条,袁利大喊:“夫人饶命啊,全都是李婉娘这个贱女人出的主意,她的肚子只有四个月,她非说是小人的,叫小人偷了谢家的钱财带她远走高飞,谢夫人饶命啊!”
“袁利,你,你这个满嘴喷屎的混蛋!”
李婉娘见事情败露,连忙扑过去抱住谢光辉的大腿:“光辉,你别听他的,别听他的,不是那样的,这孩子真的是你的,真的是你的!”
“是不是,让太医检查一下月份不就知道了,倘若是,那谢光辉养着你谁也没话说,倘若不是,谢光辉就是再窝囊,也不至于替给别人当便宜爹吧?”
江秋意冷眼看着,谢光辉气急了硬押着李婉娘上去让太医把脉,李婉娘挣扎不已,肚子上绑着的小棉兜便掉了下来,她的小腹只微微隆起,还没有显怀,就算不是太医也一眼就看出来那绝不是六个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