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黄三与那统领穿的是一条裤子。
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二人无法串供的前提下,从他们口中打探出真实的情报。
于是萧潜挥了挥手,让玄一将黄三带到他的房间去审问,将那统领留了下来。
“你不怕死?”
这是萧潜的第一个问题。
那统领虽然模样狼狈了些,但却有一副傲骨。
仰着下巴看着萧潜,十分不屑的道:“人活一世,总有一死,有何可怕?”
“真要说怕,那怕的也是活着的时候没有将这天下大奸大恶之辈赶尽杀绝!”
他这话意有所指。
很明显,萧潜这个长公主任命的“钦差”,也在他口中大奸大恶的范畴之中。
但是对此,萧潜并不恼怒,只是问道:
“既然你心怀大志,又为何与那些匪盗为伍。”
“别说是我冤枉了你,城南那家赌场就是实证!”
此话一出,统领沉默了。
萧潜也不急,左右今晚也是无法入眠,有的是时间跟他们消磨。
但没过多久,那统领便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萧潜。
“你真是钦差?”
这家伙倒是比黄三敏锐的多。
萧潜也不心虚,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承认过。
“是与不是,此刻重要吗?”
“罢了,我还是换个方式说吧。”
“你若是将一切如实相告,说不定我可以助你。”
“但你若继续隐瞒,即便我不伤你的性命,您觉得日后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与虎谋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黄三与眼前这统领秉性不同,对待他们的方式自然也要有所区分。
果然,当萧潜说完这些之后,统领的神情出现了几分释然。
“你说的对。”
“与那些盗匪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若是我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可愿相信?”
这统领心有正气,就是脾气倔了一些。
实话实说,萧潜更愿意与这种人打交道,而并非是黄三那等圆滑之辈。
聪明人之间玩弄心计,那尚且还有些趣味。
但黄三只有圆滑,并没有那等心智,无非是在自作聪明罢了。
见萧潜不语,统领自嘲一笑。
如今他与阶下之囚没有什么区别,性命都在他人手中,又何必自讨没趣。
“一看你们就不是丰兴郡人士。”
“大夏十二郡,要论繁华富足,当以太平郡为首。”
“可要是论险要,丰兴郡说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大夏立国百余年间,丰兴郡由于地势特殊,匪患从未断绝过。”
“即便朝廷派遣大军围剿,也同样收效甚微。”
“曾几何时,郡内匪盗的人数甚至超过了百姓,你们可知那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统领说的这些,别说是萧潜了,就连宋六与浅浅都是第一次听闻。
匪盗比百姓还多?
那恐怕真当得起“人间炼狱”这四字了。
统领顿了顿,似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偏题了。
“说这些,并不是想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只是想告诉你们,丰兴郡与其他地方不同。”
“这一任郡守上任后,花费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以无比铁血的手腕,这才让匪患稳定下来。”
“但即便是他,也无法将匪患彻底清除,只能一再压制。”
“直到郡守遇刺,没有了他的发号施令,那些匪盗顿时猖狂起来。”
“据传,短短三日间,便有八座村庄被屠戮一空,无一活口!”
说到这,萧潜等人都想到了下午那个被烧毁的村子。
唯一的幸存者如今就在隔壁房间,就是不知她此刻还有没有寻死的念头。
统领的讲述还在继续。
很明显,接下来就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
那些匪盗似是因为被郡守打压的太狠,所以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甚至于他们还集结起来,想要攻打城池。
这哪里还能算是匪盗,简直就是叛军!
“城外往南有一座易守难攻的山崖,那里盘踞着一伙儿足有数百人的匪盗。”
“你们可知,若这数百人倾巢出动,将会有什么后果?”
“以我麾下的百余名守军将士与府衙的官差,借助城墙之利,虽不惧与他们交战。”
“可若是他们围城不攻,不出十日,城中便会粮草断绝。”
“到时想要破局,我等便只能出城死战。”
“可没了城墙,人数也不占优势,最终的结果就是我等被斩杀殆尽。”
“试问,我等全都战死了,城中的百姓又会有什么后果?”
宋六听到这儿,忍不住将统领打断。
问他为何不向其他地方求援。
谁知统领却是惨然一笑,反问宋六,该向谁求援?
宋六一怔,瞬间恍然。
他只是莽,却并不傻。
整个丰兴郡都因为郡守遇刺而爆发匪患,人人自顾不暇,谁还能有余力去帮助他人?
“那你可以向丰兴郡之外求援啊!”
统领看了看宋六,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浅浅则像是想明白了一样,对宋六开口道:
“宋大哥,你还记得咱们进入丰兴郡前遇到的那对夫妇以及山匪吗?”
宋六点头,午时才发生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记。
浅浅继续道:“那对夫妇就是从丰兴郡逃出去的,可他们却还是被匪盗追杀。”
“由此可知,并不是不能派人去外阜求援,问题在于,即便派了,或许也只是徒增伤亡。”
“那些匪盗,许是早就将所有道路封死,根本逃不出去。”
宋六沉默了。
情况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萧潜则是叹息一声,轻声道:“所以,你们便想出了这权宜之计。”
“以利诱之,来换取城中的安宁?”
统领点头。
也坦言这计谋不是他想的,因为他先前只想与那些匪盗拼命。
是黄三将他拦住,让他以大局为重,以城中百姓的安全作为优先考虑。
提高物价与税收,此计虽无法长久,但短时间内也的确可以拖延住那些匪盗,让他们收敛杀心。
至于那些承受不起这等物价的百姓,便只能舍弃。
到此,萧潜已经了解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一巴掌就拍在了桌上。
“蠢!”
“简直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