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这句话我同样对方言说过。我没求他放过我,我只求他让顾轻语离开!可他是怎么做的?”我喘了口粗气,停顿了三五秒,方才继续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我懂!可真正能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又有几个?方家和封家的仇是血仇,不是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能化解的。”
老姜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我开口打断:“当年尸门的人因为方家庄的事,对你进行了二十五年的追杀。这二十五年你没想过报仇和还击,可你过的什么生活?”
“……”老姜默然无语。
我点了支烟,一边抽一边轻声说:“我当兵的时候大队长给我们说过一句话,虽然话有些糙但是理不糙!大队长告诉我们,在面临自己的敌人你不能畏惧、不能退缩,因为你的畏惧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面对他们你必须迎敌而上,这样害怕的反而会是他们!”
“四十多年前方家庄的人是错了,但二十五年前方家庄已经付出了近乎灭门的代价……”我咬着烟蒂沉默了片刻,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老姜没吭声,闷头喝着酒盅里的白酒。而从始至终西装人都没插过嘴,因为他不是方家庄人也不是封家人,对于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他也所知甚微。
饭吃到了一半,我想了半天冲老姜开口:“姜伯,我爷爷的事,你知道多少?”
“……尸门的事情,张从德已经告诉你了吧?”老姜沉默片刻询问了一句,见我点头后,他方才开口继续说:“之前没告诉你这些事,是有意让你就此停手,别再继续往下查。但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再瞒着你……也就没了意义!”
我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老姜把酒盅里最后一滴白酒喝净,随后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边抽边说:“方谦修是封家的孩子这一点我并不知情,二十五年前我只知道方谦修背叛了方家投靠了尸门,至于方谦修为何要背叛当初知道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当初的尸门门主,也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你爷爷当年的事,我也是再得知封家这个消息以后才彻底想明白的。”
“方言之前说,我爷爷之所以离开方家庄是因为在封家的事情上他和方延卿意见不同。方延卿想杀了封家人将那‘死物’占为己有,而我爷爷却不这么想。后来二人应该产生了争执,以至于方延卿是瞒着我爷爷杀了封家的人,我爷爷在得知真相后才离开的方家庄。”我皱着眉插了一句嘴。
老姜抽着烟嗯了一声,说:“你爷爷当年离开方家庄后为了讨生计就给人背尸,也就因为此你爷爷进了尸门。”
“这么说……我爷爷当年也是尸门的人?”我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我爷爷当年也给人背过尸,更没想到我爷爷也是尸门中人。
老姜点着头继续往下说:“当年你爷爷进了尸门以后,因为为人谦虚祥和跟谁都不争、跟谁都不抢,因此在尸门中有很好的人缘。那之后尸门的二当家也就是副门主退了位,当时他钦点你爷爷接他的班。”
“那……那二十五年前的事?”我张着嘴,但是却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老姜摆了摆手,说:“二十五年前的事你爷爷知道,但他并不能做主,因为那时候你爷爷就已经离开了尸门!”
“方家庄事情之前尸门就出现了分歧!门主一脉的人看不上你爷爷,认为他年龄小资历不足,没有能力坐上副门主的位置。同样你爷爷下面的人也不服他们,因为这事尸门内部就出现了裂缝。你爷爷为人不争,见尸门的分歧越来越大,于是就主动退位让贤离开了尸门!”老姜话到这里顿了顿,想喝酒却无奈与酒盅里的酒已经喝干了,最后他放下酒盅又说:“二十五年前方家庄出事时我们并不清楚你爷爷知不知道那件事,因为你爷爷离开尸门以后就从没出现过,也没再与尸门的人有过联系。当年方谦修拿着那‘死物’投奔尸门时,尸门当中也有商议,拒绝的声音多数都是你爷爷当年的朋友发出的,因为他们都知道你爷爷的老家是临山县朱山镇伏龙岭的方家庄!但后来我们并没能阻止那场灾难发生……”
后面的事情我基本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没继续细问下去。
我皱着眉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想了很久,最后问:“姜伯,您和我爷爷认识的时间久,您知不知道我爷爷在北京有朋友?”
“北京?”老姜一愣,随后摇头说:“不知道,当年我被你爷爷救了一命,之后就留在了尸门里。自打我进了尸门到你爷爷离开,也不知道你爷爷在北京认识什么人。”
我点了点头没怀疑老姜的话,因为到了这个地步老姜完全没有了骗我、瞒着我的必要。既然是这样,那我爷爷在北京的朋友又是谁?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退役后被部队安排到了青山殡仪馆,又在殡仪馆内遇到了知道当年事但信息甚微的老姜,而我爷爷当年也是因为背尸进的尸门。
这三者之间……
我皱着眉没吭声。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一直没吭声的西装人忽然开口询问我。
我舔了舔嘴唇轻声说:“我准备进龙岭脉去看看。”
“那地方我昨天去过一次,方家庄后面是一条山脉,数座大山相连长度大致有三千多米左右。方家庄后山上有一个山洞的入口,但因为时间太久的原因入口处被不少岩石给盖住。”西装人直言道。
“来的时候方言带了不少火雷管,应该可以炸开那地方。”我扭头看了一眼角落被遗弃的背包,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不知道之前方言带火雷管来是知道用的上还是一个巧合?
“对了。”想起方言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去宗祠的时候方言找到了方氏族谱,但族谱只有下册,没有上册!”
老姜眉头一皱,抽着烟说:“当年的方家庄一片混乱,没人会在意宗祠内的族谱。这二十五年来方家庄一直不是秘密,说不定有人来过这里将族谱给拿走了。”
“重点就是这个。”我搓了搓脸有些烦躁的说:“上册族谱肯定记着什么,要不然不能有人拿走并且只留下一个下册!”
西装人拆开一次性筷子,指了指桌子上的熟食说:“这事没有一点线索,干想也没什么用。先吃饭吧,吃了饭去龙岭脉看看。”
我和老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掐灭烟开始吃起桌子上已经有点馊的饭菜。
两个多小时以后我背着一个背包和西装人以及老姜绕过废弃的方家庄,奔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今天过去后你就回去吧,不用总在这耗着。”我叼着烟一边爬着山坡一边对旁边健步如飞,面不红、气不喘的西装人说。
西装人嗯了一声,又问我:“你呢?打算怎么办?”
“……我还没搞清楚方言是不是真的奔着杀死我来的,所以市里我暂时不能回,就算是回去也不能再回殡仪馆。得在外面飘一段时间了。”我沉默了一会回道。
西装人没再吭声,我又扭头看向老姜,问:“姜伯,你什么打算?”
“当初离开殡仪馆就是为了躲着你,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再躲着也没什么意思。”老姜手里握着一根木头棍,一边拄着地面一边喘着粗气说了一句。
西装人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回馆里吧,背尸匠的活还空着。”
“呵呵,算了,我就不回去了,馆里有从德在就行。”老姜轻声一笑,又说:“和尸体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到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反倒是不会了。方家庄这地方挺好,依山傍水的风景也不错,我就留在这地吧。”
我蠕动了一下嘴唇,没开口挽留也没开口劝说。因为我能感觉得出,老姜累了。
我刚到殡仪馆时老姜一口气爬到了十三楼,中间面不红、气不喘更没有停歇!可现在一个上山的缓坡就让老姜有些气息不均,这是身体上的累吗?也是,也不是。
方家和封家的恩怨把老姜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牵扯了进来,而这一牵扯就是二十五年!本来可以像是普通人谈恋爱结婚最后生儿育女的老姜,至今未娶。
说是身体累,其实也是心累。
我们三人沉默着继续朝前走,顺着缓坡爬上了山以后又朝前走了一里多远最后我们在一座大山的山壁前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地方。”西装人伸手指了指山壁下堆满乱石的位置轻声说了一句。
我背着背包漫步走了过去,随后用手抠出几块碎石紧跟着就露出一条细缝。我伸手在细缝前感受了一下,见细缝中明显有丝凉意传来。
“应该就是这地方没错了,来,你俩走远点,我给它来个爆破。”我卸下身上的背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火雷管全都拿了出来。
老姜看了一眼火雷管,又看了一眼堆着的乱石沉默了三四秒方才问我:“你能整明白吗?”
“RPG我都打过,这才哪到哪。”我回头对老姜轻笑一声,然后把所有火雷管全都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摆在地上,紧跟着又从背包里拿出黑胶带,将十多个火雷管每三个捆在一起,足足捆了四个出来。
做完这些后我从背包找到长度足有五六米的引线与四个捆好的火雷管连接。
我从兜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但没点,而是先把四个捆好的火雷管分别放在了四个爆炸支撑点,随后这才捏着引线的头端一边捋直一边慢慢往后退。
退出去五六米远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见老姜和西装人都躲到了一个缓坡后面方才掏出打火机点着香烟,然后又用烟引着引线的头端。
“滋!”
引线瞬间被点燃,同时我转身就朝不远处的缓坡跑去。
等我跑到缓坡将身子匍匐下来时,正前方山壁处‘轰、轰、轰、轰’的连续发出四声巨大的响声,我们三人紧贴着地面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地面跟着微微一颤。
不仅如此,被火雷管炸飞的碎石迸溅的到处都是,即便我们三距离爆炸点有二十多米的距离,那碎石还是迸到了我们面前。
“这玩意威力是挺大的昂。”过了约有十多秒钟我们三人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尘土飞扬的远处我叼着烟评价了一句。
等灰尘散去后,我们三个人方才踩着一地的碎石重新回到山壁前。
山壁处堆满乱石的地方直接被十二个火雷管蹦碎暴露出一个高约三米、宽约五米多的洞口,趁着洞口的光亮朝山洞望去只见山洞中一片漆黑,长度根本无法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