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事情你也知道了,打算怎么办?”老姜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抬着眼皮看向我。
我沉默了片刻,脑子很乱的回答说:“前段时间我们查到方水生没死,一直在济宁的一家精神病院躲着。我本想去和他见一面,但等我们赶到地方后方水生就被人接走了。后来方启明找到了我……”
我紧皱着眉头,把那天和方启明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说给老姜和小楼听。
“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老姜听完我的话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我偏头点了支烟,一边低头抽着,一边拧着眉头犹豫不决的不知怎么开口。
“有什么话想问,你就问吧。”老姜似是知道我还有话要问,直言道。
我猛嘬了一口烟,没去抬头看老姜,而是低着头沉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方启明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同样也知道我的身份。后来我们一行人来方家庄时他故意给我看了方氏一族的族谱又故意杀了轻语,目的是坐实他设下的局,让我们两个的身份互相调换,让我彻底相信自己是方家的人,彻底相信他是封家的人!”
老姜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我。
话到此处,我豁然抬头和老姜对视着,喘了一口粗气询问道:“您……您是不是一早就和方启明见了面,并且帮他坐实了这个局?”
“不是!”老姜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我‘蹭’的一下站起身,拧着眉头质问道:“那您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那个紧要关头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有余地去反驳他,轻语也不会死。”
“……孩子,我当时只知道方延卿冒充方水生,只知道你是封家的孩子而并非是方家的孩子。至于方启明要干什么,做的什么打算我一概不知。从德通知我你来了方家庄以后我就预感事情不对,于是就尽快赶了过来。但等我赶到地方以后事情已经发生了!”
“那您之后为什么没告诉我?”我再次质问道。
老姜看着我反问:“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再告诉你还有用吗?为什么死的是轻语,而不是你呢?这说明方启明当时也并不想让你死,而是想留着你,这说明你在这件事情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咬着牙沉默不语。
老姜驮着背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对我摇着头说:“孩子,你动动脑子想想。方延卿当年步步为营把自己的亲哥哥和亲人都算计了进去,真的只是为了坐实自己是方水生的身份吗?”
我豁然抬起头看向老姜。
老姜浑浊的双目盯着我看了数秒钟,随后叹了口气说:“最近几天天气比较潮湿,我去给你烧锅热水,回头你给轻语擦擦身子。”
我退后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没说。
“我去给您搭把手。”小楼看了我一眼,站起身主动跟着老姜走出了堂屋。
等二人退出堂屋后,我紧锁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支烟,一边抽着一边思索着老姜话里的意思。我不是傻子,能够看出老姜的态度,老姜现在跟我说话就像是再打太极,不断的周旋着。一些我能想通、或者是意外得知的事情在老姜眼里仿佛是瞒不下去的谎言,只能顺理成章的应承着我。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却闭口不往下谈。
我本来以为到了这种地步老姜不会再对我隐瞒下去,而是会如实相告才对,可怎么看他都像是在故意瞒着我,而且还不愿意说。这么一来,我再怎么问也没有意义。
青烟顺着燃烧着的烟卷在我面前缓缓升起,我一口口的抽着香烟,眼睛盯着上升的烟雾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方延卿当年为什么冒充方水生?又为什么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方启明又为什么和方延卿的做法一样?
这些问题像是毒瘤深深地扎在我身上,没有答案我就浑身难受,可又完全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厨房里。
小楼一边往火堆里添着柴火一边轻声道:“姜伯,您别怪他,轻语死了以后他身上的怨气很大,再怎么理智的人也变的不理智了。”
“他就是一个孩子我能怪他什么。”老姜背着手看着从锅盖细缝中冒出来的烟,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轻语那孩子死了他心里难受,这事也怪我。如果当初我能早点赶到地方,事情或许还有挽留的余地。”
小楼抬头看了一眼老姜,把手里的柴火丢进火堆里,没吭声。
“孩子啊,过去的事情和死去的人需要缅怀需要被记住,但你不能满脑子都是他啊。有德现在身上的担子很重,他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垮台了啊。”老姜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锅里‘咕嘟’冒泡的开水,语重心长的对小楼道。
小楼沉默片刻,轻声说:“您放心,有些话即便我不说,他也能想明白,也能调整过来。”
老姜点着头嗯了一声,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半个多小时后我提着一桶兑好的温水,又拿着水盆和毛巾去了方家庄宗祠。到宗祠前我又去了车里拿了帮轻语在商城买的一身干净女装,随后就打开了宗祠的门把里面的煤油灯点亮默默的为轻语擦拭着身子。
其实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对顾轻语说,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亦或者是说,因为夏婉约的出现,我对顾轻语的感觉愈发的内疚、愧疚,也正因为这种心理感觉,别说是说话,就连去看着轻语的勇气都没有。
“有些话……想跟你聊聊。”帮轻语擦拭完身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后,我趴在棺材上盯着平躺在里面不像是已经走了,反而更像是再沉睡的顾轻语,轻声呢喃道:“前段时间出了点事……危在旦夕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孩,她人挺好,悉心照顾了我半个多月……!她性格和你有些不同,相对而言你沉稳懂事一点,她呢就比较天真傻兮兮的……人是个好人,就是平时话多了点……”
我以为面对着这时候的顾轻语我已经做好了把心里的说辞说出来的打算,但话哽在喉咙处时我还是变的语无伦次。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伸手帮顾轻语整理了一下她脸颊上的秀发,又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强挤出一抹笑容说:“外面的事我会慢慢处理,你好好在这待着,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缓缓地将棺材盖上以后,我提起水桶和脸盆吹灭宗祠内亮着的煤油灯,轻手轻脚的离开宗祠并且将门给锁好。
回到老姜的院子我把东西收拾利索后和小楼一同去了堂屋找到老姜。
“来您这就是想和您谈谈,该谈的不该谈的也都谈完了,我们俩准备回去了。”我站在堂屋里盯着老姜,停顿了片刻又说:“市里那边找了个律师,明天能和张伯见一面,您要去看看他吗?”
老姜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后,摆着手说:“该说的我都已经和他说了,就不去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要有事的话就联系我。”我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回了一句。
老姜点着头嗯了一声,嘱咐道:“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我和小楼没再多留,出了院子后就直奔着方家庄村口的位置走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你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慢慢往下走吧,该你明白的事肯定会有答案出来的那一天。”小楼双手枕在脑后撇了我一眼,轻声宽慰道。
我咬着牙执拗的道:“姜伯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那他不愿意说又有什么办法?他那么大把年纪,你总不能对他言行逼供吧?”小楼斜了我一眼很无语的道。
我无力的叹了口气,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忽然闪出另外一个问题:“有个事我有点想不明白……”
“啥事?”小楼扭头问了一句。
我紧皱着眉头把这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却却摇着头说:“算了,跟你说不清楚,可能是我想多了。”
“你现在一天到晚就知道神神叨叨的。”小楼翻了翻白眼,走到路虎车旁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随后开口道:“折腾一天一点饭也没吃,赶紧走吧,咱俩找地方随便吃一口对付一下。”
我把这些毫无头绪的破事抛到了脑后,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发动起车子就开了出去。
因为和金律师约定的时间在明天的缘故,我和小楼的时间也不那么赶,所以路过临山县时我俩找了个地方吃了一顿饭,方才在夜幕降临时开着车朝着市里赶去。
回去的路上是小楼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位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扭头问向小楼:“诶,你以前不是经常研究历史什么的吗?罗布泊的事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