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沈琉光约定好的交货日期。
每月两次,从海边的码头上,用小船将货物都拉到不远处的大船上去。
今日跟着船一同前来的,还有王垚。
他见是杨二壮和于大叔划着船过来,焦急地问道:“琉光呢?”
杨二壮笑道:“在仓库那边,清点出库呢!”
王垚急忙跳进了小船上,说道:“快些卸船,载我过去!”
王垚见了沈琉光,也不顾及她还在账本上写着什么,而是直接拉到一边去,开口就说道:“琉光侄女,不好了,出事了!”
沈琉光这是第一次见到王垚急成这个样子,她也紧张了起来。
就听见王垚继续说道:“营州那边要和倭奴岛开战了,咱们这边已经开始征兵了,按照惯例,我猜测你家会有一个名额,让人去打听了,果然有一个!”
沈琉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说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往轮到我们家里,都是花了银子了事的!”
因为沈海生是记在他们家里的,所以以往有战事的时候,都是花二十两银子,买下沈海生的名单。
这也是惯例了,官府允许有钱的人家花钱买名额的。
王垚说道:“要是因为这个,我就不说什么了,这次不一样,是上面的人主动留的名单,花钱买不得!”
“而且,上面也不是海生的名字,是远风的!”
“远风?”
沈琉光一愣,他才过了十五岁生日没几天,这也算是壮丁吗?
“上面,你说的是哪个上面?”
沈琉光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镇上的递上去的。
王垚说道:“我的消息是从县里打听来的,据说,这个名单,是那边给的!”
沈琉光知道了症结所在,也就明白了,这恐怕是那个赵大人使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在从沈琉光这里掏点银子出来。
沈琉光因为不想要惯着他这样的脾气,所以这几年一直老老实实,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不怕事,但是也不想惹事,更加不想和县官打交道。
但是不是在家里闭门不出就没有事情发生了,你看,这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沈琉光看了一眼王垚,然后说道:“王叔再帮我一次,只说我说了,不论多少银子,只要能抹了远风的名字,我都出!”
王垚被急得拍大腿,他说道:“琉光侄女,要是能花银子买了,我还来找你干什么?这次真的不一样,不是能花银子了事的事情了!”
沈琉光不明所以,不是为了银子?那是为了什么?
王垚说道:“这次是培养水军,挑的都是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还都是会水的,就是要跟倭奴岛那边海上作战。”
“侄女跟县官结了梁子,我觉得有这种可能,但是现在真的不是县官能管得了的事情了!”
沈琉光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还没说什么,就看见沈远风走了过来。
他说道:“大姐,不用愁了,是我主动报名的!”
“你自己报名?”
这下沈琉光和王垚都惊讶了。
就听见沈远风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可能一直跟着大姐过活,尤其是几个弟弟都出去以后,我早就想自己也闯出一番天地来。”
“前几日去镇上采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将军,他说我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我虽然不认得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的衣裳上面绣着白鹤,是诚王手下的将军,定然错不了!”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大姐既然能看着弟弟们出去,我也想要出去闯闯!”
沈琉光一阵无语,她说道:“远风,哪怕你想要出去行商,我都可以支持你,但是这当兵,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
王垚也跟着劝道:“就是啊大侄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当兵有什么好的?不如跟着你王叔我,去南边看看也要,去西边看看也好!”
沈远风摇了摇头,他说道:“大姐,你就成全了我吧!”
三日后,沈远风当兵的通知到了沈家,沈琉光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又看了一眼沈远风,虽然心里有气,但是也不是这个时候发脾气。
她还是给沈远风准备了行囊,带了好几身衣裳。
原本要给沈远风带些银两的,但是沈远风说他在军营用不到。
这是沈琉光第三次送走自己的亲人,在镇上,看着他们都坐上了大船,驶向营州。
沈琉光不争气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沈海生见了,急忙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眼泪。
“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
沈海生不说还好,这一说,沈琉光更加绷不住了,她伏在沈海生的胸前放声大哭,刀剑无眼,谁知道这一别,是不是永别?
沈海生的大掌抚上沈琉光的头发,直到她哭得累了,两人才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回到沈家,沈琉光却再也提不起气力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下一次,又是谁送谁离开呢?
沈远风坐着大船,直直在海上飘了五日,终于到了营州。
才落地,就看见了当日提点他的那人。
那人穿着一袭铠甲,身后还披着斗篷。
还不等他看个明白,就见一个军士朝着那人行礼。
“凌琦将军,这是前面传来的战报!”
凌琦接过战报,也不耽搁,而是直接进了军帐。
里面,坐着一个跟他同样打扮,却比他老成几分的人。
“大哥,你看看,战报来了!”
凌肃接过凌琦手里的战报,只看了一眼,啪的一声,就将那战报拍在了桌子上,桌子顿时化为了齑粉。
“大哥,上面说了什么?”
凌琦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竟然能让大哥生气成这个样子。
凌肃看着凌琦,然后说道:“王爷消失了也有三年了,究竟在哪里啊!”
他们是诚王萧喻邶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萧喻邶自四年前琴岛一战,就消失了踪迹。
这些年,他们找也找了,就是没有萧喻邶的半分消息。
即使太后已经给诚王立了衣冠冢,即使已经昭告天下,诚王已逝的消息,但是他们作为诚王曾经的部下,依旧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王爷,一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