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北街,四幌饭店的五号包房。
合阳县公安局局长张永利站起身,挽起袖子,端起桌子中间的汤碗。
一碗炖蛇肉,都被他们吃光了。
这是他们几个老战友聚会,屋子里没有外人。
所以他根本不用顾及形象,仰头就把最后一口汤喝了。
抹了一下嘴唇,吧嗒吧嗒嘴,对坐在他对面的林业局局长陈浩说:
“老陈啊,这蒜瓣肉的味道也太纯了,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看着他吃得甜嘴巴舌的样子,陈浩嘿嘿一乐。
“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
“得了得了,你赶紧说,别卖关子。”
张永利假装不耐烦的催促道。
众人也七嘴八舌,
“老陈,你小子是不是有啥特殊路子,弄到这么纯的野味儿?”
“反正咱们可是战友,过命的交情,有啥好事你可不能瞒着我们。”
一桌子的菜,众人最喜欢的就是他带来的这条大黑蛇做的炖蛇汤。
陈浩颇为得意,于是就把那天在街心公园遭遇了抢劫,一个小伙子出手帮忙的事儿,跟大家伙说了。
众人听了,都啧啧称奇。
说完,陈浩还不忘埋汰张永利两句。
“我说老张,最近咱们的社会治安可越来越差了,你这个当局长的,是不是应该自罚一杯!”
说起这个话题,张永利不禁摇头叹息。
他重新坐下,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就喝了。
“没招啊,最近我们所有的警力,都在对付一个贩卖人口的团伙。加班加点的蹲坑,忙到要命。”
“团伙?这么邪乎吗?”
众人好奇的问道。
“嗯,两个月,七起人口失踪案,其中五个是儿童,两个十八九的少女。你说邪乎不邪乎?”
张永利抽了一口烟。
陈浩性格直率,见张永利愁眉苦脸,心里不爽。
借着酒劲上头,他呼的站起身,一拍胸脯说:
“老张,咱们可都是当兵出身的,退伍不褪色,和平年代,那些违法犯罪分子,就是咱们的敌人,要是缺人手,你就说,我陈浩义不容辞。”
张永利赶紧拉着他坐下,笑着说:“得得得,老陈,我可不敢麻烦你陈大局长。”
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人们纷纷离去。
陈浩和张永利都没少喝,两人携手揽腕,一起往外走。
饭店经理邱志强凑过来,满脸陪笑,点头哈腰。
“陈局,张局,吃好啦?”
陈浩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吃好啦,今天我带的这条大黑蛇,做的不错!”
“哎呦,陈局都说好了,这是我们四幌饭店的光荣。对了,今天那个卖黑蛇的小子又来了,又送来几只兔子,我给陈局留一条肥的,改天您来,我让大师傅好好做做。“
“送货黑蛇的小伙子?是不是一米八几的个,长得挺精神的?”
陈浩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对对,就是您说的这样。”
陈浩一拍大腿:
“哎呀,是我兄弟,我兄弟,你看看,这咋还走了。”
前天,跟毕胜利在小饭馆喝的那场酒,让陈浩感觉意犹未尽。
他当了十几年的兵,出生入死。
转业也这么多多年了,都当上了林业部门的老大。
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很浓的江湖气。
他今年四十多了,比毕胜利大了二十多岁,简直都差了一代人。
但也说不上为啥,就是越看毕胜利这小子越喜欢。
“他啥时候走的?”
陈浩问道。
“他说带着他妈和妹来人民医院看病,我留他吃个晌午饭都不吃。大概有半个小时了吧。”
陈浩听了,往外就走。
“我兄弟的妈和妹子都来了,我得去看看才对。”
张永利对邱志强双手一摊,笑着说:“你看他这急脾气。”
说完,也跟着往外走。
两人来到医院,一进门,陈浩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毕胜利的身影。
索性直接大声喊:“胜利啊,毕胜利!”
丁桂兰正在窗子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毕胜利离开半个小时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里一阵阵的发慌。
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儿子毕胜利的名字,赶紧站起身,扭头循声看去。
正和陈浩四目相对,陈浩走过来,问道:“你是我胜利兄弟的……”
眼前这人的穿戴打扮和气质,一看就像是个大领导。
口口声声管毕胜利叫兄弟,看来是儿子的好朋友。
于是,丁桂兰连忙点头。
“我是他妈。”
“哎呀,原来你就是我兄弟的母亲啊……”
陈浩赶紧和丁桂兰握手。
张永利在一旁暗暗好笑,管兄弟的母亲叫大姐,这都啥辈份啊。
陈浩却并不在乎这些细节,拉着丁桂兰的手,问东问西。
身边的张永利听到丁桂兰说,一个自称毕胜利朋友的矮个子,穿着皱皱巴巴的中山装的人,带着彩霞去找大夫走后门的时候,眉头就是一皱。
当了半辈子公安,他练就了一副超强的直觉。
他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于是他喊来值班的护士。
问她今天那个省城来的专家到底在几楼坐诊。
护士一脸茫然说,“省城的专家明天才到,今天也没出来坐诊啊!”
张永利和陈浩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酒劲都醒了一半。
张永利弯下腰,问丁桂兰:“大姐,你儿子刚才朝哪个方向走了?”
丁桂兰指了指对面的走廊。
陈浩张永利一起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走廊门口,墙壁上有两个大字:“儿科病房”。
这里是儿科病房,可当时的毕胜利却说去眼科找大夫,这分明有些不对。
张永利用眼神告诉陈浩:“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两个人一个战壕里打过仗,是最亲密无间的战友,自然十分的默契。
张永利把护士拉到一旁,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证件,小声的告诉护士说:
“我交给你个任务,这个老大姐你帮我照顾好。”
两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就是大领导,见张永利又亮出了公安证,小护士自然不敢怠慢,赶紧使劲的点头。
“领导您放心。”
两人安抚了丁桂兰两句,一起匆匆的走向对面的走廊。
从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出了医院,来到大街边。
望着眼前往来的行人车马,陈浩眉头紧皱:
“这小子能上哪?”
张永利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
“要是咱们担心的没错,那小子的妹子要是真让人贩子拐了,那十有八九,在运站附近的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