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毕胜利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眼前这个张队长,看年龄也有四十出头了。
至少比自己大二十多岁,差着一辈人呢。
更何况人家是堂堂的刑警队长,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可在这小小的合阳县,也算是一号人物。
而且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吃了他弄的野味儿,算不上什么太深的交情。
让他就这么叫大哥,还是难以开口。
可还没等他说话,陈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酒劲令他脸色通红,瞪大了眼珠子,一脸严肃。
“张队,胜利兄弟,咱们这是有缘。我看,不如咱们就此结拜成异姓兄弟吧!”
毕胜利用手挖了挖耳朵,咋听着这套嗑儿这么耳熟呢。
想起来就在前天,就是眼前这个陈科长,两人一起打跑了一帮劫道的,在小饭馆吃饭喝酒。
酒劲上头,就是这个当时与自己只见了一面的陈浩,拉着自己结拜。
那时候还觉得,这个陈浩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没想到,原来他喝多了酒,就愿意拉人结拜。
毕胜利无奈的摇头,张永利霍地站起身。
“老陈,咱俩一个战壕爬出来的,比亲兄弟还亲。我跟你说句实话,当年在战场上,咱俩都活下来,我就想着跟你结拜了。”
好家伙,难道当兵的都这样吗?
毕胜利无奈,只好跟着两人跪下。
陈浩年龄最大,张永利行二。
毕胜利就不用说了,年龄最小。
陈浩的手里举着一根点燃的香烟,仰着头,一脸严肃,目光虔诚。
“苍天在上,今天我陈浩…”
“我张永利…”
“那个…我…我毕胜利…”
“就此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毕胜利悄悄的无奈摇头。
这两个快五十的中年人,这是非要咒着自己跟他们一块死啊。
他嘴里叨咕着,心里却小声说:“不算数,不算数,不算数…”
整个过程,搞的庄严肃穆,结拜完了,张永丽和陈浩的眼眶里竟然含着泪花。
毕胜利刚要站起来,就见张永利和陈浩跪着转向丁桂兰。
双手伏地咚咚的磕了两个头。
“胜利是我们的兄弟了,他的妈,以后就是我妈。”
搞得丁桂兰脸腾的一下红了,这都哪跟哪儿啊。
这两个人跟自己年龄相仿,就这么开口叫妈。
而且这个妈叫的嘎嘣脆。
一场聚会,欢快而又热烈。
酒过三巡之后,两个人争抢着让毕胜利一家三口去他们家住。
毕胜利坚决的拒绝了。
两个人都是县里的干部,而自己一家却是乡下人。
就这样跑人家去住一晚,肯定特别的拘束。
而且他也不确定,这两个人酒劲过了之后,还会不会想起曾经结拜,并且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丁桂兰叫了妈。
若是能想起,那该多尴尬呀。
他笑着对两位说:“不了,两位大哥想办法给我们弄个介绍信,我们去招待所住。”
听他说去招待所,丁桂兰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衣角。
她不知道招待所住一晚要多少钱,反正一定很贵。
虽然这两天,儿子毕胜利搞钱搞得很容易,但丁桂兰穷怕了,提到花钱还是心里难受。
“还搞啥介绍信,让你二哥送你们去,他们谁敢不收?”
陈浩大大咧咧的说道。
张永利一拍胸脯,“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吃完饭后,几个人出了饭店。
队里的军绿色吉普车,就停在饭店门口。
张永利亲自送毕胜利一家三口去运站对面的招待所。
好在那个年代路上的车不多,行人也不多。
“张队…要不然我们几个自己走去吧,也不远。”
张永利眉头一皱,一脸严肃,“叫什么张队,叫二哥。”
“好好好,二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自己找去吧。”
“不行,你年轻力壮的,可咱妈呢,都那么大岁数了,咋能让人走去!”
坐在后排的丁桂兰听了,一脸的尴尬。
跟张永利相差不过两三岁吧,咋就成了连路都不能走的老太太呢?
可人家是大官,不嫌弃咱这乡下人,也就不错了。
丁桂兰也不敢乱说话。
毕胜利搔了搔后脑勺,暗暗叹了一口气。
我可真没招儿。
张永利的酒没少喝,不过车开的倒是挺顺溜。
到了招待所,亲自下车给他们开了两个房间。
队长的面子就是好使,没有介绍信,更没收房钱。
招待所里的房间又宽敞又干净,床又软又舒服。
这还是丁桂兰和彩霞第一次住招待所。
他们摸摸这摸摸那,感觉哪儿都新鲜,哪儿都不敢碰。
“妈,等以后我挣了钱,盖了大房子,咱们也把屋子弄得这么舒服。”
毕胜利说。
丁桂兰点头答应着,心里却不敢失望。
虽然这两天自己的儿子仿佛突然间变了个样,但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能不能赚到大钱,盖不盖得起房子,都不重要了。
他们舒舒服服的在招待所住了一晚,次日早早起床。
花一块五毛钱,在医院附近的早市,带他们母女吃了两根油条,三碗豆腐脑,还打包了两个油炸糕。
然后去了医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浩他们给打了招呼,还是他们来的早。
到了医院,挂了号,顺利的见到了从省城来的专家。
专家也姓张,五十来岁,大个子,大手大脚,大眼珠子,人高马大。
但少言寡语,不怎么爱说话。
问了彩霞的病,是啥时候得的,瞎了多久了。然后又给做了仔细的检查。
彩霞失明之前,性子就内向,瞎了的这几个月,人变的更胆小。
一直害怕的浑身颤抖,毕胜利一直抓着她的手,在耳边小声的安慰,
“别怕,哥在呢,有哥呢。”
看着毕胜利一脸关切的样子,丁桂兰心里又是一阵阵酸楚。
自从他爹没了之后,毕胜利变得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这个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