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堂屋里，陈书记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目光在马大林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透着几分严厉。
“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大林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他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看上去十分狼狈。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解释。
“陈书记，这事得从头说起。”
马大林吃力地直起腰，伸手指向林守国，声音有些沙哑，“是他先抢我的生意，我才骂他的。后来从大队出来，他还先动手打我。至于我放在机耕道上的黄鳝桶是什么时候被撞到冬水田里的，我是真不知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林守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上前一步，指着马大林的鼻子怒喝道：
“放屁！刚才你们来的时候还说我故意把你的黄鳝桶撞倒在冬水田里，这会儿又改口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角落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照得墙上人影晃动。
马大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喉结滚动了几下，支支吾吾地说：
“我刚才是有点慌乱说错了，其实就是你故意撞倒的。”
“呵。”
刘秋莲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讥讽，“一百多斤重的水桶，轻轻一撞就倒了？你家水桶是长了腿还是怎么的？”
林守平站在二哥林守国身边，往前迈了一步。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把刀：
“我看这些黄鳝八成是被你这狗东西给藏起来了！”
马大林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慌忙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马秋阳等人：
“大哥，你们信我，我真没有......”
马家几兄弟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准这事的真相。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看他这心虚的样子。”
林守平冷笑着说。
刘秋莲撇了撇嘴，插话道：
“何必跟他废话，既然说黄鳝倒进冬水田了，那田里肯定到处都是，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陈书记坐在那里，目光在马家几兄弟之间来回扫视。
房梁上的灰尘在光线中缓缓飘落，给这个逼仄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压抑感。
“你们怎么说？”陈书记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马大林和马小林低着头，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马秋阳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二弟，眼中闪过一丝痛心：
“老二，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把黄鳝藏起来了？”
“大哥！”马秋刚赶紧拉住马秋阳的胳膊，压低声音说，“这事回去再说。”
周队长站在门边，轻咳一声：“陈书记，不如咱们一起去冬水田看看，真相不就清楚了？”
陈书记微微点头。就在这时，马小林突然上前一步，她穿着打了补丁的蓝布衣裳，头发有些凌乱：
“陈书记，我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日子本就不容易。大哥他们看见我的生意被抢，又听说黄鳝没了，一时气愤才会冲动......”
“够了！”
林守平厉声打断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少在这装可怜！耍赖皮耍不下去了，就开始打感情牌？你以为林家是好欺负的？”
马秋阳几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林守义和林守富拿着扁担冲进院子，后面还跟着林父、老爷子和一群村民。
院子里瞬间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林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前面，目光如炬地看着马家人：
“上次你们故意抬价收黄鳝，又用缺斤短两的手段坑害乡亲。还有今天这事，是你们先挑起的，就别怪我林家不气！”
“对！”
林家众人纷纷应和，有人握紧了手中的农具，“谁敢欺负我林家，我们奉陪到底！”
围观的村民挤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我就说马寡妇家的秤头不够准。”
“前几天我还纳闷呢，怎么总觉得重量不对。”
“这种坑害乡里乡亲的事也做得出来......”
“可不是嘛，原来一直在暗地里使坏。”
马小林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里玩耍的孩子身上，心里一阵酸楚。
林父上前一步，指着马家人，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陈书记，你看看！这马家人今天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上门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马大嫂立即反驳：“谁说我们不分青红皂白？要不是你儿子...”
“够了！”
陈书记抬手打断了马大嫂的话，环顾四周后沉声道，“马家人，你们今天这样贸然上门打人，确实理亏在先。要么赔礼道歉，要么我只能叫派出所来处理了。”
此话一出，马家众人脸色各异。
马大嫂立刻转头怒视马小林：
“都是因为你收黄鳝的事，要赔你自己赔！我们可没钱给你出！”
阳光下，马小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看着马大嫂转瞬间翻脸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果然，有好处时人人都是亲戚，遇到麻烦就全都往后躲。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马小林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林大爷，只要您放过他们，从明天起我不再收黄鳝了。”
“不必！”林父毫不犹豫地拒绝，眼神坚定，“我林家行得正坐得端，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马小林咬了咬下唇，眼珠转了转，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语气说：
“陈书记，我收黄鳝一天能赚二十块，我都让步到这个份上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村民们窃窃私语，眼中闪烁着不同的光芒。
二十块可不是小数目，在这个年代，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
陈书记和周队长走到一旁低声商议，片刻后，陈书记转身问道：
“老林，你说说你的要求吧。”
林父挺直腰板，目光如炬：
“我家正在修房子，这是老农民一辈子的大事。他们今天上门打人，就是来触霉头的。必须得挂红放炮，再赔医药费！”
听到“挂红放炮”四个字，马小林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的儿子马康还小，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在村里可怎么做人？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马家人，却发现马大林早已悄悄溜走了。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跪在了林父面前：
“老爷子，我真不是故意来触霉头的，求您看在我儿子还小的份上......”
院子里一片寂静，连知了都停止了叫声。
林老爷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马小林，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叹了口气，冲儿媳妇摆摆手：“算了，让她起来吧。赔个医药费就行了。”
林母将马小林扶起来，轻声说：“医药费你交到大队去，不用送来了。”
太阳西斜，马小林低着头离开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