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正经生意?”韩婶尖声叫道,“我侄子在县城打工,说根本没听说过这种补贴!”
冬梅挤进人群,看见林大婶正坐在角落里抹眼泪。老人家的头发已经花白,此刻显得格外憔悴。冬梅叹了口气,这一切果然如她所料。
“大娘,”她走过去轻声说,“事到如今就别再执迷不悟了。赶紧把钱退给大家吧。”
“你个死丫头懂什么!”张玉花突然冲过来,指着冬梅的鼻子骂道,“我们这是正经生意!你别在这里添乱!”
林守信也跟着嚷嚷:“就是!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叫做商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冬梅看着他们夫妇俩疯狂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凉。她还想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都别动!”几个穿制服的民警带着林队长走了进来。
林大婶瘫坐在地上,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淌。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几天的悔恨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院子里挤满了庄户,有人愤怒地叫嚷着要退钱,有人则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和懊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林队长站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紧锁。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你现在哭有什么用?要不是你家老爷子头脑清醒,这天都能被你们捅个窟窿出来。”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戳在林大婶心上。她的哭声戛然而止,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老爷子确实劝过他们好几次,可那会儿她和守信两口子都被那些天花乱坠的许诺迷了心窍,哪里还听得进去半句劝。
想到那一叠叠的钱都送到了县城,她心里就跟刀割似的疼。那些可都是村中老人的血汗钱啊,万一追不上他们,他们这张老脸往哪搁?更别提自家的棺材本了。林守信从屋里拿出一堆文件,脸色苍白,手微微发抖。那些盖着大印的委任状,红彤彤的收据,一张报纸和买名额的底单,此刻都成了他们的罪证。
张同志和另外两名公安人员仔细查看这些东西,眉头越皱越紧。这帮骗子的手段实在是太恶劣了,竟敢假冒扶贫委员会的名义行骗,连公章都能做得以假乱真。
林队长开始给在场的庄户退钱,大家签了字拿着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时地说着谢谢,说着吃了没文化的亏。有人留下来看热闹,有人则赶紧去通知其他买了名额的乡亲。院子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张同志转向林守信夫妇:“你们得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林大婶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把抓住张同志的胳膊,声音哽咽:“公安同志,求求你别抓我家守信,他是被骗的啊,他没骗人钱,我们的棺材本也搭进去了......”
张同志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农妇,语气缓和了些:“大娘,带他们去所里问几句话,好尽快把骗子抓住,别让更多人上当。”
林大婶这才松开手,抹着眼泪对儿子说:“守信,你跟着公安同志去,一定要把那些天杀的抓住,把咱们的钱要回来。”她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恐惧和不安。
老爷子坐在堂屋门口,手里的旱烟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他叹了口气,拉开还想纠缠的林大婶:“带到派出所去调查情况,没事的。”
与此同时,林守义气冲冲地跑回家,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他一进院子就大声喊道:“妈,冬梅呢?”
“去山上捡菌子了。”林母见儿子脸色不对,心里一紧,“咋了?治安所问出啥了?”
林守义把事情经过一说,林母气得直跺脚,脸都涨红了:“我就知道冬梅那个见钱眼开的性子靠不住,果然出事了!快去看看家里的钱少了多少!”
母子俩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张冬梅藏的钱和单子。看到只交了两百,林守义松了口气,可随即又火冒三丈:“这个贪财的婆娘,真去买了!”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都发白了。
林母接过单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急得直跺脚:“这个不要命的女人,真让人骗了,赶紧去要钱去!”她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愤怒。
林守义跑到大房,只见院子里挤满了讨要钱的庄户。有人扯着嗓子喊要钱,有人抹着眼泪诉苦,还有人威胁要拿东西抵债。林大婶还在地上嚎哭,林守信夫妇却不见了人影。
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两百块怕是要打水漂了。站在院子里,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老爷子愁眉苦脸地坐在堂屋门口,手中的旱烟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冒着烟圈。谁能想到短短一个月,竟能骗走这么多钱。连永丰村、龙王大队的人都上当了,有人甚至借钱来买名额。
看着院子里闹哄哄的场面,老爷子的眼神越发暗淡。要是追不回钱来,守信两口子以后在村里可怎么做人?这么多年的脸面,怕是都要丢尽了。
林守义走到老爷子跟前,看着老人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爷爷,守信他们人呢?”
“跟公安去调查了。”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去地里把你大爸叫回来。”
林守义不放心地看着老人:“您先跟我回家吧。”
老爷子摆摆手,烟灰掉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不用管我,赶紧把你大爸叫过来,让他去县城治安所打听情况。”
林守义把票据揣进兜里,转身去青岭。他在山坡上找到正在翻苕藤的林郎秋:“大爸,家里出事了,爷爷让你回去。”
“出啥事了?”林郎秋不满地嘀咕,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这么大人了,说话还没个前后。”
林守义心里来气,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说也罢,让你多高兴一会。”
“没规矩的东西!”林郎秋直起腰,怒道,“你妈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林守义冷笑一声:“您家守信规矩好,连自家人都骗!”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脸茫然的林郎秋。
林郎秋觉得不对劲,急忙背起背篼往家赶。刚进后门就听见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吵闹声:“退钱!不给钱就收走这音响抵债!”
等他弄清楚事情原委,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庄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手紧紧抓着背篼带子,指节发白,心里翻江倒海。
村中老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有人说守信夫妇早就知道是骗局,故意拉人头赚提成;有人说他们是被骗子蒙了心智;还有人说这事得找村委会评理。吵吵嚷嚷中,林郎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