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阁楼,琴音清幽。
陈无邪似乎看不见身边的女子,盯着那杯酒。
“用一百种花,酿下一杯酒?”
“是的,一百种毒花,酿成一杯毒酒!”女子依旧耐心解释,她的声音就像天空上盘旋的雄鹰,可望而不可即,隐约模糊,却又清晰可闻,真是怪异极了。
“这真是一杯珍贵的毒酒!”陈无邪感慨。
一种毒花已经能要人命,何况一百种毒花呢?
“是的,天下仅此一杯!”女子道。
“你已经喝了一口?”陈无邪问。
“不错!”
陈无邪笑了笑,道:“人敬我酒,我岂能不喝?”
他端起酒杯,酒盏来到半空,却被一只手掌压住,女子冷淡道:“你要想清楚,这是毒酒,无药可救!”
“毒酒也是酒,有什么不能喝的?”陈无邪推开玉手,仰口喝完杯中之酒。
琴音止,舞蹈止。
不知何时,四个妙龄少女已然消失。
“你喝下了毒酒?”女人问。
“是的!”陈无邪笑着点点头。
“你不该喝的!”
“你不也喝了毒酒?”陈无邪坦然道。
女人冷淡的面容,忽然变得幽怨起来,她叹道:“你的确与众不同。”
“不,恰恰相反,我和普通男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我比他们多懂一点。”陈无邪笑道。
“哪一点?”
“女人!”
女人轻笑,这是陈无邪进来后,她第一次笑,她笑起来就像莲花开放一样,带着浅浅的酒窝。
“你很懂女人?”
“不懂!”
女人张开双臂,似娇似媚:“那你还等什么?”
“我在等死!”陈无邪道。
女人脸色徒变,她面若寒霜,冷冷道:“你不怕死?”
“怕!”
“你不想要我?”
女人站起来,她本就什么也没有穿,这一下起身,就都什么也暴露在男人的眼里。
一头秀发披散在肩头,樱唇娇艳如梅,湿柔香润,玉颊曲线柔美,颈脖微曲白皙,尽显妖娆。
她的身体之美,真的难描难画,洁白晶莹,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细腰长腿,玉臂莲足。
“想!”
陈无邪是个诚实的人,他说的当然是实话,这个女人的确美丽,与苏然比起来,难分秋色,高贵优雅之处,犹有过之。
“既然想,你还犹豫什么?”
“怕死!”
陈无邪当然怕死,因为他已经猜到女人是谁。
女人盯着他,她的脸又恢复冷淡,以至于平静,她坐下来。
“我叫韩盈!”
女人接着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本来不知道的,韩玉死后,简单查过下,太子妃,不,该叫皇后!”陈无邪道。
赵国为笼络韩家,自然是下大力气的,韩盈年纪尚小就被立为太子妃,如今新王继位,她也荣升为皇后,不过,江湖之中传闻出现在太安城的那个韩盈,并不是真正的韩盈,而是一个替身。
陈无邪让鬼窟打探过这个消息,却是真的。
“你杀了我弟弟,我该杀你报仇的,可是你偏偏闯进花谷,还来到这里。”女人道。
“我并没有杀你弟弟!”陈无邪反驳。
“他的死,因你而起!”韩盈冷声道。
“所以你就去刺杀我?”陈无邪问。
韩盈一怔,问:“什么刺杀?”
陈无邪愣住,他仔细打量韩盈,看得韩盈都毛骨悚然,只觉陈无邪目光所及,肌肤上泛起鸡皮疙瘩,呼吸忍不住微微急促。
“的确不是你!”
“什么意思?”韩盈蹙眉。
“花谷真正的主人是谁?”陈无邪问。
韩盈挑眉,她道:“是我母亲!你的意思是,是我娘引你来此?”
“可能吧,我现在已经糊涂了!”陈无邪苦笑。
“你还知道什么?”韩盈问。
陈无邪道:“我知道江湖之中,有一个和百花谷一样,只有女人的地灵教,教内女子,皆信奉地母,每逢重大祷告祭祀,教众皆赤身,以示纯洁。”
“不错,我就是地灵教的神女。”韩盈道。
陈无邪道:“地灵教极少在江湖活动,教众甚少!”
“地灵教一脉单传,并未真正建派立教。”
“我们再聊下去,是不是就会毒发身亡?”陈无邪问。
“不错!”
“你怕是吗?”
“怕!”
“那我们该怎么解毒?”
“大地之母,厚德载物,百花齐放,道果圆满!”
“这真是一个好法子,只怕解毒之后,我一身功力尽散,全部要成全于你吧!”陈无邪叹道。
什么“厚德载物”,也不过是换个好听的说法,与江湖上的采补之术,并无区别。
若说最大不同,想必是那杯毒酒。
“死与活,总要做个选择的。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一起死吧。”韩盈冷冷的道。
“愿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何况还不用死呢?”陈无邪大笑两声。
韩盈露出一抹深藏在眼中的笑容,道:“那你还等什么?”
“我还有件事要查清楚,你知道吧,山下有个人,叫唐风,他被人多刺了一刀,死了。”陈无邪皱眉道。
“他是被唐婉儿杀死的。”韩盈道。
“为什么?”
“因为他撞见唐婉儿和韩三叔偷情,并以此要挟,做出畜生不如的事情。”
陈无邪挑眉,道:“唐婉儿并没有那么快的刀!”
“那一刀是唐婉儿另一个面首刺的,他有一手模仿的绝活,是韩二叔让他下的手。”韩盈道。
“也就是说,唐风是被韩平派的杀手杀死的,原因是唐风看见不该看见的,做了不该做的,而我,就成为替他们擦屁股的那个人。”
“不错!”
“那个唐婉儿的面首,在你们手上?”
“不错,你就算找遍东阳山庄,你也找不到他。除非……”
“除非什么?”
“抱我到床上,我就告诉你。”
一个女人让男人抱她到床上,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除非男人是傻子,是白痴。
陈无邪既不是傻子,更不是白痴。
转过屏风,就可以见到那张红色纱帐的床,罗帐里,锦被是红的,褥子也是红的,鲜血一般的红。
韩盈躺在床上,在红色衬托下,她的肌肤却更白,白得晶莹,白中又透出淡淡的红晕。
红烛照耀下,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睫毛抖动,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陈无邪站在床边,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一直往下,最后到那双莲足,然后再由下往上。
韩盈开始颤抖,她的身体渐渐发烫,心变得火热,身体也变得火热,热得她开始在床上扭动,就像一条白蛇,热得她嘴里呼出娇吟,肌肤浮现不正常的嫣红,望向陈无邪的目光,带着热切和渴求。
陈无邪只是平静的望着。
“你在做什么?”韩盈理智未散,她忍不住问。
“凶手在哪里?”
“在这种时候,你还关心凶手,你不是男人,你是个呆子。”韩盈忽然从床上跃起,两根玉指点向陈无邪的天池、太乙二穴。
她的动作太快了,谁也想不到如此美人,竟会突施辣手,天底下的男人,十有八九会栽在这一招上。
韩盈也极有信心,哪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的时候,还会防备女人呢?
他一定恨不得把她拉进怀里,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
温柔乡,英雄冢,江湖之中,多少豪杰没有死在强敌手上,而是死在女人手中?
英雄难过美人关。
但韩盈失手了,她的手腕被一只手掌牢牢的抓住,就像铁钳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韩盈脸色变了又变,从冷峻到阴冷,最后变成明媚的笑容,让人感慨,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哎哟”一声,顺势倒进陈无邪的怀里,投怀送抱,而另一只手已悄悄落向陈无邪的腰侧,点向章门穴。
但她的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
“你,你要做什么?”韩盈惊慌,她挣扎着,似拒还迎,明媚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男人都喜欢征服,她越是挣扎,越是反抗,越能激发男人的渴望,她无疑深谙此道。
“你说呢?”
屋内的烛光被风吹灭了,连天上的月亮也不见了。
“你没有中毒?”
烛光再度亮起,韩盈喘息着,床上早已变得凌乱不堪,她的美眸透着难以置信。
“有!百花之毒,的确难以化解,即便是我,也花了不少时间。”陈无邪道。
“你是在拖延时间?”韩盈冷道。
“是!”
韩盈恼怒,盯着陈无邪,恨不能起身戳他几剑,无奈她现在筋骨酥软,浑身无力,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何动手?
“是我大意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走吧。”
“你不想杀我?”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舍得杀你?”韩盈咬着牙齿,冷声哼道。
“我怕出去就被乱箭射成刺猬。”陈无邪叹道。
陈无邪没有被射成刺猬。
“你不是刺猬,你是祸害!”韩盈恼怒地说。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因为他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但他也不觉得自己是祸害。
千年王八万年龟,说自己是祸害,岂不是骂自己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