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庄。
梁杰从屋里出来,一伸懒腰,就见院子里立着道倩影,笑呵呵道:“哟,小凤凰又过来练刀啊!”
朱凰儿穿着淡红色的罗裙,握刀摆着个姿势,一动不动。
她的双腿微曲,上身微冲,双手握刀,欲刺未刺,欲劈未劈,含而不露。
别看这个姿势简单,真正站起来,只要超过半刻钟,就十分难熬,手臂、手腕酸麻,全身酸痛,是张青教陈无邪练刀时的一个刀势,一动不动的站上两个时辰,才算入门。
这个入门的刀势,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激发内劲,需要在修炼时,感受体内酸麻处的变化,当全身酸麻变成暖洋洋的热气时,就算是三流层次。
朱凰儿喜欢舞刀弄棒,有点武功基础,但这样的基础和大门大派的弟子比起来,就要差上不少。
许多名门大派弟子,尚在年幼就开始打熬身体,磨炼招式,修炼内劲,方能在十六七岁达到二流层次,下山历练后,很快跨进一流层次,这样的进境看似很快,实际是十来年厚积薄发的结果。
虽然也有天才一飞冲天,得了机遇,短时间成为年轻高手,但那是少数,不多见。
朱凰儿平时锦衣玉食,身子骨娇嫩,资质并不出众,要想练武,就得吃些苦头。
那日拜师之后,第二天她来跟陈无邪学武功,陈无邪就教她这一式,一来是为难她,让她知难而退,二来也是考验她,若真能坚持下来,教她一些武功也无妨。
或许朱凰儿是真想学武功,又或许是跟陈无邪赌气,在这一式上,真下苦功,一连坚持了三天,每天都累得精疲力尽,脸蛋都晒黑不少。
陈无邪见此,给她写了两张药方,一张是药膳,一张是药浴,都是张青教他的。
练武之人,体力消耗大,而且经常受伤,会留下暗疾,许多江湖中人,年轻时为练一些武功,拼命打熬身体,过度消耗身体,等上年纪,各种疾病缠身,反而比普通人死得更早,老得更快。
事实上,这也是江湖中人的常态,没有上乘心法,合理的调养,寿命是要比普通人低的。
药膳、药浴可以很好的补充体力,同时蕴养经脉,最大程度上消除隐疾。
不过,药膳、药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何况必须坚持使用才会有效果。
每天三次药膳,里面的药材搭配,一次差不多要花掉十两银子,一天就是三十两,算上一天两次药浴要花二十两左右,这一天折腾下来,就得花差不多五十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五百两,一年就是近两万两。
这样大的开销,就算是名门大派都无法承受!
当然,并不是真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药膳,进行药浴,但这两样东西,绝不是普通练武之人能用得起,“穷文富武”的说法,也由此而来。
朱家财大气粗,想必还是撑得起朱凰儿练武所需。
陈无邪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练刀,别人练刀,都是练刀招、刀法,他练刀,却是练刀势、刀意,因此在梁杰看来,陈无邪就是站在那里闭目凝神。
桂花清香扑鼻。
梁杰看看陈无邪,又看看朱凰儿,两个人就那么杵着,就跟两座雕塑,实在无趣。
他见过护卫们练武,那都是刀法凌厉,剑法轻灵,绚丽夺目,哪像这样,一动不动。
日上三竿,朱凰儿光滑白皙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汇聚成线,滑过脸颊,聚集在微尖的下巴上,不断滴落,浸湿罗裙,展露曼妙身段,引得梁杰一阵口水。
朱凰儿生得花容月貌,瓜子脸,柳叶眉,曲线玲珑,十足的美人胚子,而且,她年纪尚幼,却早就美名远扬。
“可惜,好好一个女人,练什么武功呢?”梁杰暗叹,他顶着两只熊猫眼,是偷看朱凰儿换衣服不成,反而被朱凰儿揍的。
“嘿,什么时候付房钱?”朱八、朱九兄弟一身汗水回来,挤到他身边,满身汗臭味,熏的梁杰捂鼻子,不怀好意道。
“咳咳,这个,宽限几日,宽限几日!”梁杰咳嗽几声,尴尬道。
朱九瞪眼,道:“梁大少,你在我们家混吃混喝混住,还真有脸,梁家是蒙府的大家族,还差这点钱?你不是想赖账吧?”
梁杰无奈,他是蒙府梁家的大公子,因为家里给他安排一门他不喜欢的亲事,和家里闹翻,就离家出走,他身上没带多少银两,想在赌坊捞钱,没想到自己输个精光。
中秋那天早上,他上朱家借钱,谁知梁家和朱老爷通过气,朱老爷没有借钱给他,他又不愿意向家里妥协,正准备离开朱家庄呢,就遇上陈无邪。
一番攀谈下来,梁杰就跟着陈无邪混吃混喝,朱八、朱九是昨天才知道梁杰在赌坊输光,被赶出栈之事,因此对他冷嘲热讽。
没钱难死英雄汉,梁杰很是憋屈。
吃过午饭,梁杰琢磨着怎么赚钱,他看见照顾妻女的侯小六,眼睛一亮。
那天侯小六和王掌柜对赌,给他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要想来钱快,还是得靠赌!
而且,梁杰在赌桌上输过,心里十分不甘,输钱的,总是想着怎么赢回来。
梁杰来到侯小六旁边,侯小六的事情,在朱家庄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对他的遭遇,值得同情,却也可恨,至少,梁杰觉得自己不会像侯小六那样,输得精光,家破人亡。
“咳咳,侯先生,借一步说话!”梁杰看一眼痴傻的二女,轻咳一声。
侯小六瞥他一眼,跟他走到一旁,道:“什么事,说吧?”
“侯先生想不想再赌一把?”梁杰小声道。
“不赌!”侯小六摇头。
梁杰急道:“侯先生,你难道要一辈子寄人篱下?就算你自己没事,也要为她们考虑,你不能一直服侍她们,总需要找两个婢女吧?以后的生活都是问题啊!”
侯小六扫他一眼,淡淡道:“不赌!”
他在救回妻女后就心灰意冷,对赌没多大兴趣,不过,梁杰说的也是事实,他要照顾妻女,没有钱可不行。
陈无邪也在考虑如何安排侯小六,他试过侯小六的本事,此人在数字记忆上,有着天生的本能,许多账目,一看就懂,过目不忘,在他身边,却发挥不出他的作用。
当时他救下侯小六,只是随性而为,现在就麻烦了,总不能救了人家,又弃人于不顾,那样救和不救,有什么区别?
不过,以侯小六的本事,谋得一份账房差事不难,实在不行,和朱家说一声,想必朱老爷不会拂他面子。
两日后,朱老爷进山剿匪归来,十八道梁子里的三伙山贼,接近千余人马,被朱老爷“招安”,由匪变兵,朱老爷也借此成为蒙府少梁县的军司马,正式出仕。
在赵国,军司马是文职,掌管军队兵饷、粮秣,算是一个肥缺,在赴任前,朱老爷来请侯小六,让他前去县城,帮朱老爷查账,侯小六请示过陈无邪后,欣然应允。
朱老爷为让侯小六安心,还专门赐他座宅子,两个婢女,服侍妻女。
朱老爷如此大度,一来侯小六的确有才,二来是向陈无邪示好,他进山剿匪,在桃花山听说了那夜的偷袭之事。
他听了群贼描述,自觉要是遇上那夜的偷袭,小命难保,在没有足够的军队保护前,面对陈无邪这样的武林高手,还是能招揽就招揽,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这日,朱八、朱九匆匆回来,他二人年纪已大,不适合练内功,因此陈无邪要他们练外功,每日去河里打水,打熬力气和刀法。
梁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奇道:“你们怎么回来这么快?”
两人来到陈无邪面前,急忙道:“公子,我们出去时,遇上一伙人,看样子是江湖高手,在庄上询问公子的下落。”
陈无邪放下书,微微摇头,看来朱家庄是不能呆了,树欲静而风不止,魔刀的魔力太大,有第一波人出现,第二波、第三波就不会太远,各路牛鬼蛇神都会相继到来,他若留在此地,反而会给朱家庄带来危险,连累旁人。
“我出去看看,若有人问你们关于我的事情,照实说就是!”
陈无邪起身,离开院子。
“公子!”
朱八、朱九追出来,连忙道:“公子,我们兄弟能帮忙?”
“帮忙?你们别帮倒忙就行,去知会朱家一声,让他们自己小心!”陈无邪摇摇头。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敢来夺魔刀的,必定有几分本事,以朱八、朱九的实力,插手就是死。
梁杰也跟出来,他这几天混吃混喝的,不帮忙有点不好意思,指着自己的护卫,道:“陈兄,周护卫、李护卫能否帮你?”
陈无邪摇头,笑道:“梁公子,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再跟我混吃混喝,别把命给混没了!”
梁杰身边的两个护卫都是二流层次,在普通人眼里是高手,但在陈无邪眼里,不比蚂蚁强大多少。
他们很不服气,却无话可说,也许梁杰感受不到,但他们不同,能感觉到陈无邪身上那股浩瀚如海的气息,仿佛举手抬足,就能将他们击倒。
这是真正高手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