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拿出一瓶酒,当着马三的面晃了晃,拔出瓶塞,倒掉。马三用手在地上抠,把混着酒水的泥土往嘴里塞。
慕笙摇头,对准马三的额头中间一戳,马三向后倒去,一个虚影被弹了出来。
“坏我大事,想死!”
虚影穿过牢门,恶狠狠地朝着慕笙扑来。慕笙往右一挪,虚影扑空,从身上掉下几片被烈火灼烧过的碎肉。
他是被烧死的,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好皮,靠近时,会有浓郁的焦糊味儿。他双目通红,死死盯着慕笙,恨不得将她撕碎。
“你想杀了我?因为我阻止你报复马三?”
“该死,你们都该死!”虚影叫嚣着:“我要把你们拖进无间地狱!”
“杀人偿命,无论人间还是地府都是这规矩。”慕笙捏捏耳垂:“你不想见到你的父母跟妻儿了?”
虚影迟疑,变得越发燥怒。
“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是被马三这个畜生害死的。”
“他们是死了,可他们在奈何桥边等你。”慕笙拿出一支彼岸花:“因为等不到你,他们不肯喝汤,不肯过桥,错过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奈何桥边的风很大,裹挟着无数怨念,刮到身上,如针刺骨。他们是被火烧死的,与你一样,身上没有一块儿好皮。那些风于他们而言,胜过十八层地狱里的扒皮油煎。”
虚影浑身颤抖,不敢相信他的父母妻儿在地府遭受这种罪。他的爹娘一生与人为善,娘子不仅贤惠,还时常接济贫困之人。一双儿女,大的五岁,小的三岁,什么恶事都没做过,却被马三那个混账活活烧死。好人没好报,他们都那么惨了,地府那帮恶鬼还要欺凌他们。
虚影凝成实体,周身散出浓烈的恨意,这是变成恶鬼的前兆。
“做鬼要多反思自己,少抱怨别人。”慕笙摇头,虚空一弹,恨意四散,虚影倒在地上。见他还要反抗,一脚踩住他的肩头:“
马三心胸狭隘,自私偏执,自不是什么好人。你呢?就没有半点儿错处?”
“我有什么错?”虚影挣扎:“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闲事。”
“管就管了,哪有那么多凭什么。”慕笙用力踩了下:“真要给个理由的话,凭实力啰。”
虚影只觉得自己要被踩碎了,半分动弹不得。
“人间有句话,叫做死不悔改,说得就是你。”脚尖儿碾了碾:“你与马三之间,难道不是因为你先惦记上了他的钱,然后又用兑了水的假酒骗他?你的父母妻儿是好人,也的确无辜,可你是个奸商。万事有因就有果,若不是你起贪念在先,又怎会招来灭门之祸。”
虚影想要分辨,张了张嘴,没有吭声。
“你的父母妻儿也是因为你在奈何桥边日日受苦。你不怨你自己,你怨在地府辛劳的鬼差役?你可知道,你的父母妻儿一日不入轮回,他们就要倒霉的在奈何桥边陪他们一日。”
“我……”虚影张嘴:“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只想着报仇。”慕笙抬脚:“马三火烧你家,害死你的父母妻儿,你也毁了他家,害得他妻离子散。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再一意孤行,只会连累你的父母妻儿。”
“我不甘心,我们全家死得那么惨,凭什么?凭什么他还活着?”虚影指向马三,马三啃着泥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慕笙揪住虚影的衣襟:“生不如死,不就是你给他的报应吗?行了,人间事了,你该去地府送你的父母妻儿了。对了,你不能轮回,你需得在地府做百年劳役。”
虚影挣扎:“凭什么?”
慕笙松手,摁住他的头顶:“因为他的父母妻儿也是无辜的!”
向下一按,虚影瞬间被裂开的土地吞没,监牢恢复平静。
“解决了,下一个!”
慕笙拍手,脚步轻快地走到牢门前。锁链应声而落,牢门无风自开,慕笙走到马三跟前,踢了踢他。
马三哼了一声,缓缓醒来。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忘了?”慕笙屈指,在马三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仔细想想?”
马三摇头,过往如走马灯般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元启三年,暮春,你因与潘家酒楼的掌柜起冲突,火烧酒楼,使他的父母妻儿无辜丧命。”
“不是的,我没有。”马三连声道:“那是个意外!真的是个意外!”
马三与潘掌柜的确起了争执,但错不在他。他是拿着钱去买酒的,潘掌柜见他是外地人,身上带的银两多,坐地起价。被他戳穿后,又在酒里掺水。他是练家子,年轻那会儿脾气还直,忍不住跟潘掌柜动了手。
潘掌柜理屈,又打不过他,赔了他两壶好酒。
原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没曾想到了栈发现他随身带的香囊不见了。那香囊是他娘子去庙里给他求的,若是丢了,回家没法儿交代。他将栈里里外外找个遍,终于想起,香囊是在他跟潘掌柜动手时掉在了潘家酒楼。
他没多想,提着灯笼去潘家酒楼找香囊。天色已晚,潘家酒楼打了佯,而他天一亮就要离开那个地方,必须将香囊找回。几经思量,翻墙进入酒楼,于一处桌角下找到香囊。
本欲离开,却被听到动静的潘掌柜堵了个正着。他想解释,潘掌柜不仅不听,反而说他是贼,要拉他去官府见官。争执中打翻了灯笼,灯笼落在帐子下误将帐子点燃。
他去灭火了,是那潘掌柜拉着他不让他灭。眼见动静越来越大,怕引来巡夜的到了衙门更说不清,只能摆脱潘掌柜匆匆离开。
他也不知道酒楼为何会烧成那样,潘掌柜和他的父母妻儿为何会被活活烧死。他离开时,酒楼的火势明明不大,及时扑救,顶多烧了帐子旁边的窗户。
马三的样子不像说谎,慕笙掐指一算,终于明白这问题出在哪里。
那潘掌柜死后化为怨鬼,利用酒水祸害马三一家的确可恶,但不至于服百年劳役那么重。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是他情急之下误把酒水当成了水,导致酒楼火势蔓延。他和他的家人本可以逃走,也是他舍不得酒楼中的财物,平白错过了逃生的机会,害得家人无辜丧命。